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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从周清华的角度看去,崔成远细长的睫毛在鼻翼处落下扇形的阴影,就像是蝴蝶羽翼在心尖处微微的蹭了蹭,叫人心上痒痒的,那是一种十分温柔的神态。这种时候,他全然是一副好丈夫的样子。
&esp;&esp;崔成远这人他天生好像就有一种本事,他可以不知不觉间就打破对方的防火墙还有杀毒软件的封锁,不知不觉间入侵你的电脑,然后反客为主。就像是周清华,一开始她也很抗拒崔成远的亲近动作,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已经成婚了,这种小事他也可以做得很完美,随他好了。抱着这种想法,周清华在主权逐渐沦丧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esp;&esp;不过,某一种程度上,这也是因为崔成远满足了周清华心里面隐秘的虚荣心。这么说呢,虽然崔成远本人对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周清华知道他骨子里一直都是那种高傲到几乎称得上专制的那种人。当这种把旁人看成路边野草的人独独对你青眼,对你放低身段,你心里面肯定也会有那么一两分的得意——来源于女人天生的虚荣。
&esp;&esp;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周清华已经算窝在崔成远的怀里了。她认真想了想,决定尽一尽作为妻子的义务,问道:“要是到了东都,你准备先做什么呢?”其实,每次她睡着之后,模模糊糊的还是可以感觉到崔某人一边用手勾着她的头发玩一边熬夜看公文——显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东都的事情有些棘手,不得不多拨一点时间去摸底和筹算。
&esp;&esp;崔成远笑了笑,他低头吻了吻周清华(这是他日常活动,频率比一日三餐还高,周清华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厚了一层)。他的唇角勾起优美的弧度,语调温和的就好像他正拿着诗集读诗哄周清华睡觉:“你觉得现下东都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
&esp;&esp;周清华蹙眉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当地豪门?湘国皇帝?”
&esp;&esp;崔成远摸摸她的头,就好像是奖励她的“机智”一般,然后才笑着道:“是的,这些都是最先要面对的问题。实际上,自方从廷死去,东都的局势就已经失控了。当地的世家豪门连在一起对抗朝廷,除了他们自己选择的或者是认可的官员,没有一个朝廷派过去的官员能在那里久留。对了,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人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们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被砍死的危险’这话其实很多,这么多年下来,那些当地世家豪门背地里和湘国那边的利益网络早就已经深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esp;&esp;周清华咬咬唇,插嘴道:“其实,那句话是一个叫马克思的人说的。”
&esp;&esp;“好吧,那就当做是马克思说的。”崔成远毫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他抱着周清华吻了吻,轻轻软软的,就像是点火的稻杆一样。周清华隐隐约约还听到他很轻的声音,“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你总是会遇见一些奇怪的人”
&esp;&esp;周清华感觉自己身上都要着火了,她急忙推开崔成远把话题扯回来:“额,你刚刚说到哪儿了?”
&esp;&esp;崔成远一向从善如流,闻言便重新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如果我去东都,大概先要去试着拉拢一些可以拉拢的世家豪门,然后再杀鸡儆猴,恐吓剩下的世家豪门,然后再整理军备,训练卫兵。”
&esp;&esp;周清华也忍不住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一锅端呢。”
&esp;&esp;“怎么可能?”崔成远嗤笑了一声,眉目里面带着一种冷淡的光色,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如今湘国乃是大敌,大敌当前,东都那些豪门的小动作只能尽力忍下来,尽量去拉拢。若真是逼急了他们,恐怕真会有人去卖国。”
&esp;&esp;周清华眨眨眼,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我倒是少见你这么不自信的样子,看样子,湘国皇帝真的很强?”
&esp;&esp;“是的,他的确强到令人心生敬畏。”崔成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道,“如果他亲自出马,以现在的东都城的实力,至多只能守住五天。当然,还要算上那些当地的世家豪门不卖国、不犯傻。”
&esp;&esp;实际上,前世湘国退兵,谢国公他们的水淹湘军只能算是一小半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有人刺死了湘国太子。元仪一向强横,尤其是他肃清湘国之后几乎整个湘国都把他奉为神魔无人敢去违背,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清空六宫,孤家寡人到现在。当然,这也有前提,因为他还有一个亲自教导长大的太子,继承问题十分明确。有句话叫“太子者,国之根本”,一旦湘国太子死去,湘国的继承人问题就成了湘国上下都无法避免的问题,哪怕是元仪也要做出一部分的妥协和让步——要不纳妃生子,要不过继皇室旁支,偏偏当时前任教宗已经把皇室杀的差不多了,来客
&esp;&esp;眼前气氛正好,崔成远心里微微动了动,想到眼前的美人正是自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心里面就好像有小小的羽毛在轻轻地拂过。便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周清华纤纤细手,温声道:“要不,先躺一会儿?”他的“躺”字说得轻飘飘的,偏偏还带着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语调。
&esp;&esp;周清华被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脸红着点了点头。她想了想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房间的门毫无预兆的被推了开来。
&esp;&esp;崔成远反应最快,他一下子就用床上的被子把周清华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这种时候,无论是周清华带来的丫鬟还是崔成远本人手下的护卫都是没有胆子敢不报而入的,所以推门的只能是那些惹人厌的不速之客。
&esp;&esp;夜里的冷风“呼啦”一声从门外吹进来,除了那幽然的冷香之外还带着一种浸染过后的凉意,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推开门的是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少女,她的身子后面则跟着一个背对着周清华和崔成远正和一众侍卫对峙的男人。
&esp;&esp;月色如雪,照的房间一地宛如雪地一般的青白,可那少女的面色比雪还要白。她肌肤清透的可以令人想起那洁白无瑕的昆仑雪,是一种冰清玉骨、寂寂无声的白,只有一双如墨的眼眸是黑色的,带出一丝不同的颜色。她身量不高却很瘦,如同竹竿一般的瘦,披在后面的乌发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轻飘飘的,仿佛都要凌风而去。
&esp;&esp;这样宛若黑白画卷里面走出来的美人,本来应该引起众人的惊叹和视线。可是周清华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转轻飘飘的转过,立马就投向后面的男人,她惊喜的叫出声来:“谢大哥。”这一刻,周清华惊讶的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
&esp;&esp;崔成远蹙了蹙眉,扫了眼谢习风然后便若有若无的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周清华,挥手示意那些拦人的护卫退下。
&esp;&esp;那些护卫按照命令退下后,那背对着他们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容貌秀美端丽宛若珠玉,衣踞飘飘宛若仙人,果然是谢习风。
&esp;&esp;周清华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欢喜的笑容,笑道:“谢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去游学了么?”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一肚子的话一时间全讲出来。见谢习风面色还好,周清华的心里边就放心了许多,便是连原先心里面埋怨他不留口信的事情也早早就放下了。
&esp;&esp;崔成远眼神微微变了变,神色间倒是半点也不动。他并不开口,只是一边把手搁在周清华的手边,拉着周清华的手以示主权,一边镇静从容的坐在那里等着谢习风开口。
&esp;&esp;谢习风的眼神在崔成远身上飞快的掠过,然后落在周清华身上,他的目光非常平静却有一种彷如冬夜凝霜一般的冷意。好一会儿,他才移开目光,整理好情绪开口说话道:“我是来报信的。湘国大军估计几日内就会到东都。”
&esp;&esp;崔成远的神色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他坐正身子,出声问道:“此事你如何得知?”
&esp;&esp;谢习风还未答话,那个站在一边的少女已经冷笑出声了:“他来我们雪山族偷师,正好看见湘皇领兵灭我们一族,跟了半路,自然清楚。”
&esp;&esp;雪山族据说乃是上古遗民,世代都居住在雪山边上,精通医理,居然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偏偏他们一族经常在绕着雪山迁徙居住又隐姓埋名,所以很少人有机会能够见到。
&esp;&esp;谢习风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微微变了变,倒也不计较那少女尖酸的用词,只是侧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那少女。
&esp;&esp;崔成远沉吟片刻,马上就问道:“既然湘皇是要灭雪山族,为何姑娘你安然无恙。”他顿了顿,语调里面透着一种天生的谦和以及温雅,“并不是在下要怀疑姑娘,只是此时事关重大,还需要问清楚才好。”
&esp;&esp;那少女脸上唯一仅存的血色也慢慢的褪去,她想要开口,可是还未说出话来,眼里就忍不住先落下了泪。她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哭的小女孩儿,一落泪就止不住,也不会用东西去擦,只能默默的流着。如同染了露水的花瓣一般,有一种类似于水生的美丽。
&esp;&esp;谢习风的面色更是复杂,他似乎想要伸手去安慰对方,但还是没动只是替那少女答道:“我当时正好在雪山族求医。哈日珠拉她是雪山族的圣女,她的医术最好所以那天她带我去雪山上采药,等我们下山的时候就看见湘皇在杀人。”他顿了顿,掠过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接着道,“我们一直躲在边上,等到湘皇带军离开才敢出来,后来我看他们的行军路线,就猜到他们可能会来东都,所以就带着哈日珠拉一起来报信了。”
&esp;&esp;谢习风的话声刚刚落下,整个房间里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周清华简直无法想象,谢习风和哈日珠拉是如何看着湘皇杀人,如何躲着湘皇刚来报信的。
&esp;&esp;哈日珠拉此刻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盛着盈盈的泪水,一触就会落下一般。仿佛浸在露水里面的花瓣一般的清丽绝美。只是,那埋在里面深黑色的火焰和仇恨却是永远也没办法流去的。她瞪着谢习风,几乎是用哭一样的声调说道:“元仪他简直就是个疯子!!”她咬牙切齿,声音里面都带着一种铁锈一般的血腥味,仿佛喉咙都禁不住那种撕裂一般的痛楚,“他的病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治,族长他们愿意试一试本就已经是竭尽心力了,可他居然还为了这个屠杀我们一族,抢走了我们族里留下的圣药。他简直是疯子,难怪长生天会让他的这样的病,难怪他注定要病死,圣药也救不了他”
&esp;&esp;周清华看着那个几乎要流出血泪来的少女,本来到了嘴边的安慰也仿佛失去了颜色,她的坐在床上看着哈日珠拉,眼睛也慢慢的酸楚起来——如果说谢习风只是机缘巧合的见证了那场屠杀的话,哈日珠拉则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亲同族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严酷?
&esp;&esp;谢习风终于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扶摇摇欲坠的哈日珠拉,可是对方却是坚定的推开了他。
&esp;&esp;“你以为你当时拉住了我,救了我一命,我就会感激你么?”哈日珠拉几乎是用看着仇人的眼神看着谢习风,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曾经为了这样一个美姿容的少年郎而心如鹿撞自告奋勇要带他上山采药的话,此刻她是真真正正的迁怒、恨上了对方,她是真的情愿和自己的族人一起去死而不是像如今这样置身事外、忍辱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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