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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德龄回到颐和园时已近傍晚,她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大好。她本想借帮太后回宫取衣裳的机会到载泽府上旁敲侧击一番,以慢慢探听出有何人与载潋不睦,好为自己所用以做要挟,却没想到自己才至府门外,就遇见载泽的二侧福晋熙雯与载潋发生了龃龉。
&esp;&esp;德龄心中大喜,她的目标已异常清楚。可她却看到了端方,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躲在远处,直到载潋与端方离开,她才出现在熙雯面前,在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后,她便对熙雯说,“若夫人能以皇上之事要挟侧福晋,她必无法再如往日一般冷静自持,若夫人告诉她,皇上最恨两面三刀之人,皇上被她出卖后已将她恨极,就像痛恨首鼠两端的袁世凯一样,且皇上如今已有新欢在侧,对她是连恨意也无了,她于皇上而言,就如同毫不相干的陌路人,她必会痛彻心扉,苦难自拔…”
&esp;&esp;德龄看得出熙雯很高兴,但她还有些不信任自己,她问,“你凭什么要帮我?你和那侧福晋又有什么私仇?”
&esp;&esp;德龄不发声响地暗自笑起来,“夫人不希望侧福晋活着,那我也不希望,毕竟活着就是我们的障碍…是吧?”熙雯默默看着德龄,德龄也不顾她的疑问,只俯近到她的耳边道,“夫人恨她,却不知道要怎么除去她,而我知道如何除去她,却没有机会动手,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往后都能了结障碍,彼此宽心,有何不好?”
&esp;&esp;熙雯追问袁世凯又是谁,自己又该依靠什么契机向侧福晋提起这番话,德龄一一回答,向她简单提起了醇亲王与袁世凯的矛盾,又对她解释道,“夫人不必细问袁世凯究竟是谁,您只需要对她说出这个名字,她自然知道。至于您如何向她提起,倒不如做些她爱吃的去看望她,不要让她提早就起了防备。我记得大公主曾对我说过,‘潋儿最爱吃豌豆黄,打醇贤亲王福晋在时就最爱吃’,您就做些豌豆黄去看她,可以特意在她面前提起皇上,就说如今皇上对她深恶痛绝,她再也吃不到皇上赏的了,只好吃这外头的…您再按我教您的话去刺激她,她必毫无招架之力。”
&esp;&esp;德龄默默走入颐和园中,面上带笑,她知道熙雯一定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而看似冷若冰霜的载潋心底却是一团火——若无人触及她的禁忌,她才能勉强维持日复一日的伪装,可若有人触及她的禁忌,她心底的火就会熊熊燃烧,最后将她自己也焚为灰烬。
&esp;&esp;德龄虽与载潋并无深交,可她能在为数不多的与载潋的接触中读得很明白——她不善于伪装,所以只好假装冷漠,其实她心里非常在意醇亲王与皇上。尤其是皇上,那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痛,是将她焚烧的烈火的根源。
&esp;&esp;德龄很清楚,熙雯身份卑微,地位也不稳固,因载泽入颐和园向两宫奏对,他只带了嫡福晋静荣与侧福晋载潋在身边,唯独将熙雯一人留在府上,可见她并不受宠,也不受载泽的信任,所以德龄有恃无恐,她不担心日后熙雯将自己牵扯进来,就算熙雯真的攀咬,她也有信心不让外人相信熙雯的话。
&esp;&esp;德龄没有将自己所做的事告诉容龄,她不能让妹妹知道,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esp;&esp;颐和园内的时光总是温和烂漫的,每每看到自己的妹妹容龄,德龄都会如此想,日子过得不快不慢,却刚好足够自己的妹妹一步一步靠近到皇上身边去。
&esp;&esp;德龄心满意足地感受着身边的一切变化,皇上仿佛比从前更加信任容龄了,一切都正如她的心意。
&esp;&esp;德龄虽并不爱慕皇帝,可她也想得到皇家的体面与风光,就算日后自己不能入宫为妃,但只要自己的妹妹能顺利成为皇帝的宠妃,那她自己就将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她也就不必再对外谎称自己是“公主”身份,必然能在洋人们面前扬眉吐气。
&esp;&esp;太后照常在乐寿堂内与皇帝、皇后与瑾妃三人一同用晚膳,同在颐和园内居住的恭亲王夫妇、醇亲王夫妇、庆亲王与妻儿及镇国公载泽夫妇都到乐寿堂内陪膳。
&esp;&esp;德龄与容龄姊妹俩在一旁伺候太后用膳,席间太后心情大好,她还关怀起醇亲王福晋的身孕来,她道,“幼兰啊,你最近都好吗?食欲怎么样,睡得好不好?”
&esp;&esp;载沣扶着幼兰起身来回话,幼兰要向太后行礼,太后却连忙挥手道,“不必顾这些劳什子了!你坐下回话。”幼兰愉悦地一笑,她坐定在身后的扶手椅内后,载沣才长出一口气,才敢松开扶着幼兰的手,他将紧张不安的心落回到胸口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esp;&esp;“奴才一切都好,自有了身孕,食欲倒比从前还好了,休息得也比从前更踏实了。”幼兰含着羞意笑道,太后听罢后大喜,她笑得止不住,心满意足道,“好啊好!可见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主儿,等孩子出生了,我和皇上替你们养在身边怎么样?”
&esp;&esp;载沣不禁怔忡了片刻,随后他慌忙地起身跪倒,连连磕头道,“奴才与福晋怎敢劳动皇太后皇上两宫圣躬,奴才实在惶恐!”
&esp;&esp;太后见载沣如此无趣,不禁笑意全无,她挥手赶载沣去坐,厌倦道,“你实在无趣儿,你与幼兰的孩子,我和皇上自然也疼爱,我瞧你这样,倒像是舍不得了。”
&esp;&esp;幼兰身为太后心腹荣禄的女儿,作为太后的义女,她最能洞悉太后的心事,她察觉到太后的不悦,连忙开口替载沣圆场道,“皇太后,王爷他…木讷不会说话,您与万岁爷疼爱醇邸长子,更有意亲自教养,自是奴才们的万福,奴才们怎敢不舍得…”
&esp;&esp;为讨太后的欢心,幼兰努力笑起来,太后听过她的话,才扫去方才脸上的不快,才真正让载沣起身去坐,而幼兰心中却还是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她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何意,她腹中孕育的可是自己的亲骨肉,是自己第一个孩子,若自己生下他后就要与他分离,她身为母亲如何能不心痛。
&esp;&esp;可幼兰却无暇沉溺于不安的心事,她的心事被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她抬头看到两三个面生的太监跑入大殿,低着头去向李莲英回了话后又急匆匆地离开。
&esp;&esp;李莲英得了消息后也不禁一惊,太后见他惊恐神情,开口便直截了当问道,“什么事?”
&esp;&esp;李莲英焦急不安地环顾了四周一圈,最终将惶恐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皇帝身上,他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太后察觉到李莲英的犹豫,心中颇为烦躁,蹙着眉催问,“什么事?!你只管说!”
&esp;&esp;李莲英跪倒在大殿之中,他咽了咽口水,只怕自己即将提及的人会触怒了皇帝,更怕这个消息会扫了太后今晚的兴致,他鼓足了底气才开口回话道,“奴才回皇太后皇上,方才镇国公府上的下人来回话…说…说侧福晋出了些意外…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
&esp;&esp;“什么!?”李莲英听到殿内一声怒吼,他吓得身上一颤,跪在地上缩着身子不敢起身,待殿内安静后,他才敢悄悄抬起头来,竟见是皇上与载泽一同拍案而起,皇上竟与载泽一样的焦急万分。
&esp;&esp;殿内所有人闻声都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皇上,因众人皆知道载泽侧福晋的身份,唯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而已,他们都知道,皇上厌恶她、痛恨她,又怎么会为她的事如此焦急呢?!
&esp;&esp;“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载泽急不可耐地冲出来,他指着李莲英逼问,而皇帝洪亮的声音却将载泽的话打断,他怒吼着命人去将方才传话的太监找回来,他已急红了眼眶,心中更似火烧,他心急如焚地问小太监道,“你们如实告诉朕!潋儿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有没有事?她好不好?请大夫了没有!…”
&esp;&esp;殿内因他的问话而陷入一片寂静,在场的众人都感到诧异尴尬,而小太监也不知该向谁回话。
&esp;&esp;太后默默坐在载湉身边,她冷冷地望着他,太后清了清喉咙,她定定喊道,“皇上,你不要急坏了身子,你先坐下。”
&esp;&esp;太后的声音如从头淋下的冰水,让载湉猛然惊醒,他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已急得全是冷汗,他急得头晕目眩,心口一直撕扯着剧烈作痛,他恍惚意识到,自己本不该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载泽侧福晋”的特别关怀,因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而她却是已经婚嫁了的镇国公府内眷,他不能不顾及皇家的颜面。
&esp;&esp;载湉重重坐倒,心如被人挖去。
&esp;&esp;“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怒目瞪着跪在殿中的小太监,开口向他问话,而小太监吓得浑身是汗,只能颤抖着答话,“回太后,奴才也不知究竟是为何事,只是听了侧福晋身边的人说,是二侧福晋去看望了侧福晋,后来就出事儿了。”
&esp;&esp;“果真还是这个熙雯!等我回去要她用命赔!”载泽急得眼中泛泪,已失了理智,他想到载潋与自己的孩子,恨不能立时就让熙雯去以命相抵。
&esp;&esp;静荣在一旁连忙安抚载泽,一边又回身安排府里的下人赶紧出颐和园去备马,载沣听至此处也再按捺不住,他站起身来问小太监道,“你们为侧福晋请医了没有,她现在怎么样?!”
&esp;&esp;小太监颤抖着转向载沣,又磕头道,“回醇王爷,已请了大夫,是大夫说…侧福晋的孩子保不住了,现在侧福晋也还未醒。”
&esp;&esp;“还问什么问!赶紧派宫里的太医过去!现在就去!一刻也别耽误了!”载湉听至此处,又难以自控地高喊,剧烈的心疼与担忧让他的理智与克制尽失去,他的失控与焦急落在旁人眼里,无人不觉得诧异。
&esp;&esp;皇后担忧地望着载湉,她默默靠近到载湉身边来,她想令他平静下来,皇后在载湉耳边低声安抚道,“万岁爷珍重圣躬,您不要急坏了身子。”皇后轻抚着载湉的肩头,她的手掌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她坐近到载湉的身侧来,竟看到他躲在自己的臂弯下痛哭,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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