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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1页）

&esp;&esp;书香门·心仪

&esp;&esp;日落红瓦，染上金妆，正是近午时刻，清风捎来困顿的睡意，飞鸟倚在黄瓦檐边，慵懒地梳理羽毛，这时里屋一声高扬，飞鸟顿时惊起，在蔚蓝天际留下一道掠影。

&esp;&esp;“初珩，你呢，可有钟意之人？”天子铿锵的声音一落，几位大臣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晏殊楼身上。

&esp;&esp;晏殊楼嘴角泛开一丝讽笑，这话何其耳熟，复生前，便是这么一问，定了他的后半生。

&esp;&esp;复生前他的答案令众人皆惊，时至至今，他依旧要道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答案，但不同的是——

&esp;&esp;“回父皇，儿臣同杜侍郎家的二公子幼时相识，可惜因儿臣长居宫中，甚少能同其接触。而今随着年纪渐长，儿臣方发现自己多年来对其念念不忘，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生了情愫。”

&esp;&esp;这话便如一块重石狠狠地砸入众人之中，顷刻掀起了惊涛骇浪。被点名的杜侍郎不敢相信地将耳朵一抠再抠，逮着身旁的一位大臣，指着自己的鼻头再三问道：“燕……燕王殿下，他所说的杜侍郎是指我么？”当然，没人回过神来答复他。

&esp;&esp;天子显然也被晏殊楼的惊人之语怔住了，半晌后，捋着短须哈哈大笑，一手指向晏殊楼点了又点：“朕也曾听闻杜家二子的美名，只是初珩，朕可不曾听闻你同杜家有过来往啊？哈哈！”笑声虽大，却只字不提是否赞成两人在一块。

&esp;&esp;晏殊楼腹诽一声老狐狸，面上波澜不惊，拱手弯腰，将“恭敬”二字捧在脸上：“父皇日理万机，儿臣这点琐事自是不敢惊扰父皇。”

&esp;&esp;“恭喜圣上，燕王殿下如此有孝心！老臣听闻杜侍郎家公子虽自幼体弱，但是才识不浅啊，燕王殿下好眼光。”一旁识得皇帝颜色的大臣立马上前作揖，其余大臣也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

&esp;&esp;“好了好了，”天子大手一挥，止住了大臣的马屁，笑容渐而敛下，“初珩有心上人了，也是好事一桩，你母妃泉下有知，定会十分高兴的。”

&esp;&esp;“父皇言重了。”

&esp;&esp;“嗯，那你们呢，”天子指向了在场的几位皇子，“可有钟意之人？”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扯到了别人之上，在六皇子答话时，天子更是将所有的视线凝注在了他上，似是眼里完全没有他人的存在。

&esp;&esp;晏殊楼低垂着头，看似安静地聆听，但一双目中浪潮翻涌，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将掌心扎出血来。

&esp;&esp;今日书房的议会，在场只有几位天子的亲信同成年皇子，但饶是如此，几位皇子也不敢放肆，老实地一一道来，而只有六皇子敢随心所欲地畅所欲言。

&esp;&esp;六皇子的答案一如复生前那般深得天子之心，不大的书房瞬间被天子的朗笑声撑得满满当当，大臣们也随着腾满笑意，作态地跟着溜须拍马，很快便将晏殊楼引起的轩然大波压到了心底，全然挂在了六皇子身上。

&esp;&esp;六皇子得宠，是当朝朝野人尽皆知的事实，更有人私下流传，他很有可能将取代太子之位。晏殊楼咬紧牙关，忍住内心的嫉妒与憎恶，强迫自己不踏出一步，将自己的拳头送到六皇子那虚伪的脸上。

&esp;&esp;世人皆说六皇子爱民如子，为人和善，却无人深知在那张亲和的脸下，挂着怎样虚伪的假笑。当初若非是他，自己便不会……

&esp;&esp;“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esp;&esp;长远的回忆被一中年男音拉回了现实，晏殊楼赫然抬首，眼底的仇恨转瞬被淡漠取代：“杜侍郎。”话音落时，方发觉不知不觉中，议会已散。

&esp;&esp;“燕王殿下。”杜侍郎左右一顾，征得晏殊楼同意后，引他到了一处角落，局促地一拱手，目光游移，迟疑问道，“敢问您……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esp;&esp;“什么？！”晏殊楼声音一扬，将杜侍郎吓了好大一跳，“咳……杜大人，您所指的，可是本王所说的钟意令郎之事？”

&esp;&esp;“嗯，不错，”杜侍郎扬起了几分愉悦之色，声音轻快了不少，“您……所言非虚？”

&esp;&esp;“当然，莫非本王还骗你不成！嗯，咳咳……”晏殊楼握拳抵唇，压下自己的燥脾气，挤着笑容道，“不然，本王可能得到什么好处？”

&esp;&esp;“这……”杜侍郎斟酌着晏殊楼话中之意，诚然，凭自己在朝中式微的地位，晏殊楼接近自己，也并无好处，可他幺子自幼体弱多病，家门都甚少出，又怎会与燕王殿下相识。

&esp;&esp;晏殊楼不耐同杜侍郎废话，咬了咬牙，将声音刻意压低，显出他的不悦：“杜侍郎，您尚有何疑问？”

&esp;&esp;“不敢不敢，”杜侍郎连忙摇首，给晏殊楼深揖一礼，老实地回道，“燕王殿下钟意犬子，也是犬子有幸。”

&esp;&esp;“嗯，”晏殊楼挥了挥手，随意地问了一句，“几日不见，令郎可好？”

&esp;&esp;“他……”杜侍郎方亮起的眼，又暗淡了下去，摇了摇首，脸上浮现无奈的神情，“多谢燕王殿下关心，他身体不大好，前几日，他的毛病又犯了，接连咳了数日，还起了热。”

&esp;&esp;晏殊楼眉心深深陷了下去，他的毛病又犯了么？记得复生前，同自己一并被圈禁的寒日里，他一直在咳嗽，高热不退，可即便正在病中，他却还拥着自己调侃道：“天寒地冻，没有暖被，只能委屈王爷你就着我这大火炉来暖身了。”

&esp;&esp;当时自己还嫌弃他，将他推到了一旁，不愿让他靠近，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那时的他，想必是想靠着自己汲取温暖罢，可惜自己太不识风情，以致让其病情恶化，差些丢了性命。

&esp;&esp;这段时日，每当回想起过往之事，晏殊楼心头便如同被根根细针狠狠刺入，看似毫发无伤，但在日积月累中，千疮百孔。

&esp;&esp;心口拧成了一个死结，任他如何地挣扎，都无法解开，那人的病就像是一个毒药，深深地种在他的心底。晏殊楼脸上浮现了复杂之色，与同杜侍郎告别，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往自己王府而去。

&esp;&esp;马车虽经过下人精心的布置，但快马一奔，还是禁不住地左摇右晃，弄得车上的晏殊楼都昏昏欲睡。困意卷上心头，复生前的故事便如梦般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放，最后凝在了天子的那一声询问他可有钟意之人上。

&esp;&esp;犹清晰记得，复生前的自己，心比天高，自命不凡，总以为这皇位终究都会落到宠妃之子的自己身上，以致大言不惭地回上一句：“儿臣心仪之人，乃是方大人的千金。”

&esp;&esp;当时众人震惊的模样，他至今仍历历在目。方大人，方千昀，官拜中书令一职，位高权重，他提出心仪方大人的千金，其中意味何其深长。那时的他太过年轻气盛，被傲气蒙了眼，看不清宦海风波，摸不透勾心斗角，方会如此胆大在众人面前道出惊人之语。

&esp;&esp;当时天子对此并未置评，只点了点头粗略说了声“嗯”。

&esp;&esp;但当六皇子溜须拍马地说了几声，自己所钟意的女子世间难寻，必得有父皇的大度，皇后的从容等等诸如此类拍马屁的废话时，一向不喜大臣曲意逢迎的天子便朗声大笑，连连说了几声好，还当场下令将方大人之女许配给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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