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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第1页）

&esp;&esp;圣上原是那般宠爱她，那般爱重她腹中的孩儿，可是她去夏落水流产，一口咬定是楚国夫人推她落水，理应怜惜爱护她的圣上，不但没有惩治楚国夫人分毫，反而还下达御令，称此事与楚国夫人无关，不许宫人再议……

&esp;&esp;当时，她以为圣上如此做，是为了维护皇后娘娘，是因为楚国夫人是武安侯的妻子，圣上是为了结发的妻子和要好的兄弟，才对楚国夫人如此宽容……

&esp;&esp;……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吗？

&esp;&esp;说来“楚国夫人”这个诰命封号，也是圣上特赐的，按理说，命妇封号与丈夫官职对等，依武安侯当时的工部侍郎一职，温氏应是三品淑人，就算圣上看重武安侯，对武安侯恩重些，封个二品郡夫人也足够了，可圣上，却直接破格封了一品国夫人……

&esp;&esp;一个青州小吏之女，一跃成了一品国夫人，这是有梁开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世人只以为，曾在人前言称沈湛为至亲兄弟的圣上，是待武安侯府恩重，故而如此，可圣上如此恩重，真的是因对武安侯“爱屋及乌”吗？还是仅仅是因为那温氏本人？……

&esp;&esp;温氏是生得很美的，并与京中的女子不同，自青州山水间而来，眉眼间似也蕴有蓊郁的清气灵气，眉若春山，眸若秋水，娴静时其神皎皎，如月射寒江，腹有诗书气自华，虽出身低微，却不卑不亢，容止得体，端抵似世家贵女，不仅没有半分小家子气，还有一种世家贵女所不拥有的灵动性情。

&esp;&esp;她与温氏在大小宫宴上打过多次照面，在觐见皇后时，也见过多次，说过一些话，她犹记得宫外，御前总管赵东林，心中亦是忐忑难安。

&esp;&esp;自打从惊鸿楼回来以后，圣上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用晚膳，也不见人，他侍守在门窗外，就听得里头“砰呲”“哐当”之声此起彼伏，像是圣上在发狠摔砸东西。

&esp;&esp;赵东林做圣上近侍做了二十年，从未见圣上如此失态，就算是小时候受了其他皇子的欺负，性子坚忍的圣上，也不会这样发脾气，何况现在已是年轻的九五至尊，竟能失控狂怒到这种地步，他回想圣上走出惊鸿楼时的阴沉脸色，甚是惶恐。

&esp;&esp;赵东林担忧不已，可此事特殊，圣上明显是因楚国夫人如此狂怒，他不能设法请太后娘娘来看圣上，只能提心吊胆地听着里头的摔砸声，如此摔砸了许久，像是也没有东西可砸了，殿内陷入极度的安静，如暗夜幽海，无波无澜的死寂。

&esp;&esp;有内监来报冯贵妃求见，赵东林试着朝内传报，殿内有如死海，半点声音也没有，赵东林遂以“圣上处理朝事”为由，走至外殿，劝走了冯贵妃，又如此，陆续劝走了另几位前来求见的妃嫔，夜色愈沉，殿内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赵东林心中担忧，大着胆子悄步往里走，想看看圣上如何，人还没走到金丝垂帘前，一只瓷杯就“砰”地摔了过来。

&esp;&esp;赵东林顿足在碎瓷前，不敢再前，只是颤颤巍巍，朝里磕首道：“陛下，请您保重龙体……”

&esp;&esp;殿内依然没有回音，本该最为尊贵堂皇的寝宫，此刻已是满地狼藉，正如它主人狼藉不堪的心境。

&esp;&esp;纵是一再摔砸发泄，耳边的声音，还是没有一刻能消停下来，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一直如魔咒般回响在皇帝耳边，像刀子一样，直往他心里戳搅，剐刺地血肉模糊。

&esp;&esp;握着碧玺珠串的手，随着那句越来越响的“真恶心”，越攥越紧，硌得生疼，胸中阴郁之气如狂潮翻涌，皇帝整个人憋闷地像是快要炸开，在她临走前留给他最后的厌恶眼神，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时，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珠串，朝地上的黑澄金砖地狠狠砸去。

&esp;&esp;晶莹剔透的粉红碧玺珠，在狼藉的地面上散跳如雨珠，叮咚直响，皇帝躬着身子，埋首在双手间，耳听着碧玺珠的散跳声，越来越低，最后归于平静，再没有半点声响，幽殿宛如深渊，而他置身其中，不断下沉，越是挣扎，越是沦落，无可救药。

&esp;&esp;他不知自己在这深渊沉沦了多久，但最终，还是缓缓站起身来，躬下身子，一颗颗地，去拾捡地上散落的碧玺珠。

&esp;&esp;碧玺珠一共有十八颗，自去年正月初一到今天，正好整整一年，他将这碧玺珠串，握在手里，摩挲了整整一年，也念了她整整一年，一年的时间，从相识到暗慕，从一次次无效的隐忍挣扎，执念愈深，心生魔障，到忍不住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她，半年的秘密欢愉时光，每一次幽会，都是窃来的，他知道她不爱他，他只想着未来可期，可没有未来，到今日，整整一年的时间，似只能就此宣告终结。

&esp;&esp;……只能如此……只能如此了吗？

&esp;&esp;皇帝将一颗颗碧玺珠攥回手里，去掀翻地上的每一块碎瓷，去找寻殿内的每一处角落，可无论他怎么找，都始终找不到最后三颗……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esp;&esp;殿内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停止了，帘外的赵东林，不放心地悄悄朝里张望，见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年轻男子，茫茫然地站在一地狼藉中，像是要哭了。

&esp;&esp;好戏

&esp;&esp;花萼楼中，太后见温蘅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下面坐着，心中爱怜，招手让她上来，坐在她的身边。

&esp;&esp;她原要让两个女儿，好好地说说话，拉着温蘅在她身边坐下后，才发现另一个女儿不见了，问一旁侍女道：“公主人呢？”

&esp;&esp;侍女回道：“公主殿下说倦了，回去歇息了。”

&esp;&esp;先前皇儿就说白日处理朝事累着了，先行离宴了，怎么嘉仪也倦了，年纪轻轻的一双儿女，今夜是一个比一个困乏，倒是她这个人到中年的母亲，兴致颇高，没有半点睡意，太后心中笑叹，也不多想，只亲热地同温蘅说话，问她的父兄丈夫，怎离开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esp;&esp;温蘅道：“父亲有些坐不住，哥哥就陪父亲出去走走，想是父亲在外走高兴了，一时不想回来，明郎是因陛下召见，故而离宴，至于是因为何事，那传话的内监，并没有说，臣妇也不知。”

&esp;&esp;皇儿不是说累了、回去休息，怎又突然起了兴致，把明郎单独喊走……太后心中有些奇怪，但人不在，也没法问，这点小事，也没甚可查的，许就是皇儿在回建章宫的路上，忽然心血来潮，想拉着明郎，兄弟间单独说说话喝喝酒而已，遂就将这些许疑虑抛开，不再深思。

&esp;&esp;她此时心中眼里，唯有身边的女儿一人，知道阿蘅爱吃鲤鱼，便夹了清蒸鲤鱼的鱼腹，亲自细细挑刺。

&esp;&esp;其实宫宴极少用寻常鲤鱼，多用鲈鱼、桂鱼、白鸽鱼等，太后因知阿蘅爱吃这道菜，特地让御膳房备下，将鱼刺一一挑出后，夹给阿蘅，劝她趁热吃。

&esp;&esp;温蘅在人前仍已“臣妇”自称，也只唤太后“娘娘”，见太后如此，连连推辞，“该由臣妇伺候太后娘娘用膳才是。”

&esp;&esp;太后笑道：“哀家看着你吃，比自己吃，更高兴。”

&esp;&esp;这十四五日里，温蘅常来宫中，与太后为伴，心中也已接受了太后娘娘原是自己生母的事实，太后宽和慈爱，待她无微不至，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另一位母亲，养恩不可忘，生恩也当报答，温蘅已在心中将太后视作母亲，决计尽心侍奉、承欢膝下，见太后如此说，便为使母亲高兴些，如她所愿，夹吃了她为她亲自挑刺的鲜美鱼肉。

&esp;&esp;见女儿吃的香，太后心里便高兴，她闲不下来，不停地温蘅夹菜，劝她多用，还亲自给她斟酒，剥果点等，一口一个“阿蘅”，笑容满面地唤着。

&esp;&esp;冯贵妃在旁瞧着，不由在心中冷叹，楚国夫人真好手段！！

&esp;&esp;入宫数年，她自问尽心竭力，努力博取太后娘娘欢心，太后娘娘平日待她确也不错，可与此刻待楚国夫人相较，那就明显有亲疏之别了，若楚国夫人真入了宫，既有圣上宠爱，又有太后娘娘在后做靠山，她的处境，岂不更加艰难？！

&esp;&esp;冯贵妃越想越是心忧，简直恨不能立与武安侯联手，可她向下看去，武安侯与温家父子的位置始终空着，圣上也不知将武安侯召去何处，想设法暗示暗示武安侯，却连个人影，也不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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