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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第1页）

&esp;&esp;“牛三胜。你问这些做什么？”

&esp;&esp;“我父亲无辜被贬逐，我想替他申冤。”

&esp;&esp;“孝子。没什么事了吧？我进去了。”那狱吏笑了一下，揣起钱袋，转身进去了。

&esp;&esp;孙献又向门吏打问狱医牛三胜，门吏说就在隔壁的病囚院。孙献便又寻到隔壁，假称有口信要捎传，求门吏请出牛三胜。那门吏再三严词推拒，孙献拿出三十文钱塞给他，门吏才不情不愿走了进去，半晌，引着一个五十岁左右、头戴黑方巾、身穿褐色锦服的胖男子走了出来。

&esp;&esp;孙献忙迎上去躬身致礼：“牛医官，能否借步说话？”

&esp;&esp;牛三胜有些纳闷，但还是跟着孙献走到一边墙根：“你是……”

&esp;&esp;“在下姓蓝，是左藏俸钱库蓝库监的侄子。”

&esp;&esp;“哦？”牛三胜有些吃惊。

&esp;&esp;孙献一瞧，立即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便装作悲苦样，哀声道：“在下家在南阳，才听闻叔父噩耗，受祖父之命，日夜兼程赶来。刚才打问到，叔父临死前是牛医官看视，故而来向牛医官请问叔父病状，回去好向祖父禀报。”

&esp;&esp;牛三胜目光游移不定：“你叔父死后，已传报给了他兄长蓝威，让他来收尸。你没有见到他？”

&esp;&esp;“伯父几日前已搬离京城，邻人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esp;&esp;牛三胜听到后，似乎放了心：“哦。你叔父在狱中发了羊角风，当时是深夜，狱吏发觉得晚了，因此救治不及，病故身亡。”

&esp;&esp;“多谢牛医官，多谢！”孙献想挤出点泪水，却挤不出来，只能拖着哭腔告别。

&esp;&esp;走了几步，偷眼见牛医官进了门，立即露出惊喜之色：果然被我猜中！这牛医官神色不安，一定藏了鬼。蓝猛绝不是因羊角风而死，一定是被人谋害！

&esp;&esp;“周大哥，还是我器局小了，遇到这事，昨天一夜未眠，今天更是丧尽了斗志。”冯赛惭愧道。

&esp;&esp;“陡遭大厄，除非木石，谁能不丧气？所不同者，在丧气之后，中人消沉，下人自弃，唯有上等君子大丈夫，能挫而愈奋。我儒家不同于佛与道者，正在于此。不避不逃，顺受其正。”

&esp;&esp;“多谢周大哥，我明白了。”

&esp;&esp;自从商以来，冯赛所见商人无数，最敬重的便是周长清。周长清本是个士子，曾考入太学，升至上舍。当时正逢当今天子重用蔡京，重兴新法。周长清见蔡京不但没有清除王安石新法中所存弊端，反倒变本加厉，更增其害，一味设法搜刮民财。国库倒是充裕不少，民间却备受其苦。周长清因此越言上书，直陈其弊。蔡京看到，被激怒，禁了周长清的殿试资格。周长清见大局已定，难以扭转，索性辞学，回到布衣之身。

&esp;&esp;周长清其实并不全然否定王安石新法，只是不赞同新法重富国甚于富民，因此才生出夺民之财、聚富于上的重重弊端。他也不全认同孟子所言的恒产恒心，孟子以为，有恒产才有恒心，而恒产则是农业。周长清则认为，士农工商，何者非恒？若天下皆农，器物谁治，物货怎通？更认定天下百业，商为关键。商人通南北，融东西，让天下百业互通有无、共增生路。

&esp;&esp;何况大宋财赋格局已大不同于前代，尤其自神宗年间王安石变法以来，大宋商税收入已超过农税，农税只占三分之一，工商税收已占到三分之二。商业已是国家最重要利源。

&esp;&esp;孔子弟子中，周长清最仰慕子贡，子贡不但器识过人，才干卓绝，更有经商大才，他贸货理财，成为巨富。孔子弟子三千，论经时济世，莫过于子贡。

&esp;&esp;周长清辞学后，便效仿子贡，投身商业。他知道京城是天下财富融汇之地，而汴河则是咽喉要塞，因此，他一眼相中了十千脚店，这店紧邻汴河、直对虹桥，是东南商贾赴京

&esp;&esp;汴京粮荒

&esp;&esp;纾民阨，阜邦财，使兼并豪强者不得作。

&esp;&esp;市之大政，于是乎在。

&esp;&esp;——王安石

&esp;&esp;“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咱们两个论‘信’？”周长清忽然问。

&esp;&esp;冯赛心头正乱，不知道周长清为何忽然提到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esp;&esp;“那时时候未到，你恐怕未必真的能解透。我儒家的学问，正要在行事中去思、去解、去行，才是活学问。如今你遇了事，正是体认的好时机。”

&esp;&esp;几年前闲谈时，周长清曾问冯赛：“你如何看这个‘信’字？”

&esp;&esp;当时，冯赛略想了想，随口答道：“人心难测，人与人交往，先求的便是一个‘信’字。信得过，才愿交往；信多少，便交往到多少地步。”

&esp;&esp;“道理是对了，却不深透。你如何解孔子所言‘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esp;&esp;“获信于人，才能自立？”冯赛虽读过儒家经典，却只是顺眼看过，从不曾深思。

&esp;&esp;“你把个‘信’字看得小了。”周长清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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