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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谢锦言首先领着谢峰德和齐玉茹夫妇进了他早已布置好的房间休息下,这才转过了身,重新进了锦颐的房间。
&esp;&esp;他侧身坐在房里那张书桌前的椅子上,一边瞧着锦颐在那小书柜上整理着自己带来的一些书本物件,一边支着手撑在木椅的靠背上,若有所思般问道:“在上海,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多都在学校里念书。怎么样?你想不想也去学校看看?”
&esp;&esp;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妹妹虽然闹腾,但却是极其喜欢念书的。否则,父亲也不会那样轻易的便同意了送妹妹去学堂旁听。毕竟,在那个时候的小镇上,是没有一个人家敢送女儿去满是男生的学堂的。
&esp;&esp;所以,即便在学堂之中,锦颐是与男生分开而坐的,但因着锦颐越来越活泼的性子,却也还是招来了小镇上许多人家的非议。他们所议论的,无非便是谢家养了一个不像女儿的女儿。当时他还觉得生气,但现在想想,却只觉得可笑。
&esp;&esp;锦颐原本正在整理着手上的东西,并没有怎么仔细的听着谢锦言讲了些什么。等她整理完了,转过身再看向谢锦言的时候,便正好瞧见他眯眼咧嘴的喷笑出来。
&esp;&esp;简直莫名其妙。
&esp;&esp;锦颐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脑袋,轻轻坐在谢锦言身旁的床的边沿,拍了拍谢锦言的后背,问道:“哥,你在想什么呢!”
&esp;&esp;谢锦言被锦颐一下便拍回了神,他也不恼,直把身子转向锦颐,便兴致勃勃的冲着锦颐问道:“你还记得你被夫子打的那一次吗?那可是你写得极好、也极受追捧的文人,所以他的朋友们自然也是当世文坛上的那些大家们。从前在后世,锦颐见不着也就算了,现在既然来到了这个年代,当然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年代的文人风采。
&esp;&esp;“我还怕你改变太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同你相处,原来还是这么鬼精!”虽然心知锦颐是故意转开的话题,但一听锦颐说到自己的领域,谢锦言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放弃了同锦颐斗嘴的念头。
&esp;&esp;他斜眼睨了锦颐一眼,故意做出自己早就料到锦颐会提出这个要求一般,上扬着嘴角,颇为自傲,“哼,他们可不是一般人想见便能见到的。不过算你运气好,碰上了我这么个文采出众的哥哥。恰巧明天我们在上海的文人,会在茶楼里开一个茶话会,等明天我带着你去就是了。”
&esp;&esp;谢锦言大谢锦颐六岁,如今正是二十三岁。八年前五四运动的时候,谢锦言才十五岁便在文坛中冒了头,自然是很有些自傲的资本的。所以,即便从前的谢锦颐和现在的锦颐都喜欢同谢锦言斗嘴,但打心底里,她们却都是承认谢锦言的才华,甚至都隐隐为之骄傲的。
&esp;&esp;“行了,忙活了半天,你也休息下吧,待会儿等李妈把晚饭给弄好了,我再叫她上来叫你。”看着窗外已是夜色,谢锦言便也就没有再在锦颐的房间多待。嘱咐了锦颐一声,便抬步离开了。
&esp;&esp;待他走出房去,将房门给带上,锦颐这才往后一个仰躺,随性的瘫倒在床上,兀自望着天花板出神。
&esp;&esp;事实上,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明确的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的。
&esp;&esp;譬如谢峰德,自清朝亡后,他便失了官职,在小镇上做起了布庄的生意,且很有成效。之所以肯如此轻而易举的答应搬迁到上海,无非便是因为在上海重新置办起生意并不困难罢了。日后在上海,他还是要仔细着顾辖着自己的店铺生意的。
&esp;&esp;譬如齐玉茹。早先便说过,齐玉茹是一个传统女人,于她而言,身处上海这样一个发展迅速、五光十色的摩登城市里,本身连适应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往后的日子里,多与上海的其他人打些交道,尽力融入这个城市便是在所难免。
&esp;&esp;至于谢锦言,他本身便是一位文人,是这上海大学里的一名老师,生活极为丰富,根本便不会有无所事事的无聊的时候。细细算来,在拒绝谢锦言到学校里念书以后,这个家里便只有她是真正的无事可做之人了。
&esp;&esp;不过这本便就是她的性子,锦颐躺在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esp;&esp;她是一个喜好享受的人,如非必要,她并不愿意活成事事绸缪的模样。所以,正如她告知谢锦言那般,她是一个做事全凭兴趣之人。
&esp;&esp;便如念书,她在后世是念过大学的,所以她不愿再花数年的时光去重复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或许,她可以时时去旁听,但却不愿自己的时间再一次被一一规定。她可以接受生活的平静,但她的懒散却叫她不喜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的生活。
&esp;&esp;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念书而念书,那么她便宁愿不念了——
&esp;&esp;消磨时光和寂寞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并不大愿意选用那样一个会让她感到疲惫的方式。纵使这个年代的新潮女人大多以念过大学为荣,纵使生活在这样一个“属于文人”年代里,她却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
&esp;&esp;☆、
&esp;&esp;上海清晨的茶楼,人是十分多的。家里条件差一些的人,随意的坐在一楼的大堂里,点一盘花生,点一壶清茶。条件好一些的人,则会在二楼点一个更舒适的宽阔隔间。
&esp;&esp;总之,在上海的清晨里,你几乎是看不见哪里的茶楼是会清闲下来的。
&esp;&esp;锦颐跟着谢锦言一道走进了上海繁华街道上的一处茶楼里。
&esp;&esp;在踏进茶楼的瞬间,锦颐首先看见的便是茶楼大堂正中央的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他手捏一份报纸,时不时的一边喝着身旁桌面上的清茶,一边将报纸中的新闻高声念出。而令锦颐感到惊奇的,是大堂里其他桌上的客人,竟也大多都在聚精会神的听他念着。
&esp;&esp;“那是茶楼的掌柜专门雇来为不识字的人们念报纸的。”
&esp;&esp;谢锦言瞧着锦颐打进门起,便一直盯着那念报人看,以为锦颐在小镇上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便顺势对锦颐解释了一嘴。
&esp;&esp;别说小镇上识字的人不多,便连这繁华的上海滩,却也是不识字的人要远远多于识字的人。可是,即便是不识字,却也并不代表这里的人们便是不想知道报纸上都刊登了些什么内容的。
&esp;&esp;胡天海地的小说文章也好,时局政体的不断变化也罢,在开始一天的奔波以前,他们也是想要找些什么乐子来打发打发时间的。一直到了现在,念报人便成了茶楼里吸引客人的象征,任你去上海的每一个茶楼去寻,都决计是找不出一家没有念报人的茶楼的。
&esp;&esp;谢锦言对锦颐解释完,便直接领着锦颐到茶楼一旁的柜台处。
&esp;&esp;那一直坐在柜台的后面,原本也听得那念报声入神的掌柜,远远地瞧见谢锦言在密集的木桌和客人间穿梭而来,便早早地从柜台后方的圆木凳子上站了起来。
&esp;&esp;“呦,原来是锦言先生来了。”
&esp;&esp;那掌柜面上挂着一抹进退得宜的笑,并不让人感到疏远,却也不会让人感到过分的亲昵。看他那样子,处事圆滑的紧,怪不得能将这上海滩最大的茶楼经营得有声有色。
&esp;&esp;说着,他往谢锦言的斜后方望了望,瞧了瞧他身后的锦颐,一时间面上的笑容便又深了几分,“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没见先生带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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