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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一字一句地回答:“这还用问我吗,王?”他笑。直起身,抬手轻轻拍了一下。片刻,门开,一名黑奴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横托着展琳的那把机枪,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她的手中。展琳抓着枪,朝奥拉西斯看了一眼。那名黑奴随即离开。直至大门重新合上,奥拉西斯低下头,迎向她的视线:“如果我要伤害你,你真认为自己可以很健全地从那船上离开?”“我对我自己,就像你对你自己一样自信。”莞尔:“人不单靠自信而活着,女人。”忽然俯下身,出其不意地扣住她的下颌:“比如你是否想到过,或许此刻被你快乐地呼吸着的甜蜜空气里,被我加了些什么能让你感到困扰的东西……”目光一凌。不待开口,他又笑了,转身走向屋中央的铜炉,金色的披风一带间轻轻扫过她略带僵硬的脸庞:“只是或许而已,琳,只是或许。”展琳站起身。从未有过的懊恼感,话说不利索的苦。她想离开这里,马上。却在转身时,听见他再次开口:“俄塞利斯说你来自一个没有帝王的国家。”脚步一滞:“是……”“你们国家的军队用的都是这种武器?”愣了愣,沉默片刻,点头:“对。”奥拉西斯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沉吟着,一步一步重新返回她身边:“知道吗,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在西奈,谢谢你用它帮我们摆脱了困境。”“我?”展琳再次一怔。帮他摆脱困境?西奈?她有吗……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眼睛:“那场战争。”“什么战争……”“你忘了?”“我不记得我参加过什么战争。”嘴里说着,脑子里却飞快闪过那场曾被自己认为是梦的战争。难道……“不记得了……”低低自语,他走到她的身边站定。离得很近,她再次闻到他身上那种浅淡的气息。他低头看着她,嘴唇只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便能贴近她的发丝:“那就算了。”伸手拈住她一束暗红色的发,放在指尖轻轻揉捏,他的气息在她耳畔回转。忽然感觉他眼里一种很特别的光悄然闪现,隐在那层幽幽的黑暗深处,在直直注视着她的时候,像是随时会冲破那层柔软的膜,刺入她茫然的眼底。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在船上,在那座幽暗冷清的园子……一接近就突然而来的紧张,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仍是那种不变的淡然和安静,她的掌心却因肩膀的僵硬悄然渗出一层薄汗。忽然他身子动了动。展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随即尴尬地发现他只是侧了个身而已。斜睨静观着她的举动,他轻笑,笑得意味深长。“我想我该走了。”头一低,也不等他回答,展琳径自朝门口走去。手刚搭上门把,随即听见后面悠然传来的话音:“那么,你就留在这里吧。”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已转身返回书桌前:“不要经常去打搅俄塞利斯,他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她不语。半晌,点点头把门打开。“琳。”她停下脚步。“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她挑眉。“不是战场,是更早以前?”摇头,很干脆。更早以前会碰见他,除非见鬼。身子靠向软垫,他合上眼睛:“你可以走了。”等价交换随着尼罗河泛滥日期将近,埃及即将进入盛夏的季节。炎热自是不用说,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使得每个人的心比气候更加炎热。在这种缺乏娱乐设施的年代,这样一年一度的节日不可避免地成为人人心目中一个可以狂欢和放松一下的大日子。好些天都没有见到俄塞利斯。盛夏逼近,当别人都在精神抖擞地期待和筹措着即将到来的洪水和肥沃土壤的时候,他的体能却仿佛退潮的海水,一天衰弱过一天。展琳曾亲眼看到他在雪白的努格白(古埃及人的服装)上咳出一片殷红的血,那妖艳的红,仿佛雪地腊梅般触目惊心。那天之后他在奥拉西斯的禁止下不再轻易踏出自己的宫殿,也不再接见那些试图同他商议祭祀庆典的神官。很长一段时间奥拉西斯变得有点沉默,以致整个皇宫因此而变得沉寂。而一墙相隔的宫外,成千上万的民众却正处于迎接新年到来的热闹里。如果不是路玛的经常来访,展琳也许会在那样的氛围中郁闷死去。这个没事就对自己外表万分注意的漂亮男孩嘴巴很坏,生性好色,到处拈花惹草,而且还出奇地懒,经常会在议会半途溜出来骚扰别人,轻浮成性,几乎集中了纨绔子弟所有特性的一个人。他却并不惹人讨厌。因为他的笑容是把看不见的尺。“路玛是个坏小子。”宫里每个人都这么讲,但每个人讲这句话时,都是乐呵呵的。路玛说,俄塞利斯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吃了无数的药,总是时好时坏。每年尼罗河泛滥那段时间都病得尤其厉害,但过了那个时间段,自然而然就慢慢平息下来了。对此大家早就习惯,只除了法老王。所以他让展琳不要担心,法老王这段时间的阴郁只是每年惯例,并不意味着俄塞利斯身体有危险,那只是他担心自己的哥哥罢了,这对兄弟的感情出奇地好。对此展琳不置可否。一个人病到咯血,那他的病症实在不容乐观。21世纪时看到的俄塞利斯身体有多健康,对于现在的他,她根本无法接受。“小妞,出宫走走吧,拿个镜子照照,你快成怨妇了。”沉思时听到路玛对她这么说。看向路玛,只见他正趴在地板上,拿着肉骨头骚扰台阶下对着太阳吐舌头的阿努。那小狗对肉香无动于衷,并不是它变得有多清高,这可怜的小东西,最近的炎热快让它患上厌食症了。“出宫?”“对,近来那些小丫头们都趁给宫里置办宴会物品的机会跑到集市里逛,你让她们带你一起去逛逛。”“集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展琳对逛市场提不起多大兴趣。“是的。很多国家的商人都集中到了底比斯,热闹得很。”“很多国家……”正把地上的兽皮卷成捆的手滞了滞,回头,展琳轻轻瞥了他一眼:“东方的国家有没有?”“东方?当然有!”笑,路玛翻个身站起来。低头从腰兜里挖了半天,片刻后从里面掏出团紫色的东西,随手抛向展琳:“东方来的货,非常抢手。”本能地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那东西太轻,脱离路玛手掌的刹那,在空气中绽出一团紫雾,飘飘袅袅,水汽般缓缓落地。展琳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团落地的轻柔薄雾,是真丝。“喷香的烤羊腿嘞!又香又嫩的烤羊腿!”“香油!香粉!全凯姆?特做工最地道的衣料嘞!走过不要错过嘞!”“各种各样的调料、橄榄油、最新鲜的水果!”一路走来,不宽的街道上被熙熙攘攘的各色小贩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所挤满,热闹程度竟不亚于老城隍庙拥挤的街头。累就一个字。后悔死受了路玛的蛊惑,跑来这种地方凑热闹。本以为会在集市里碰到一两个中国人,在看到路玛丢给她的真丝绢头之后。因为按照当时的年代,丝织品还未广泛流传开来,丝绸之路也没有出现,那么拥有真丝的,除了中国应该没可能是别的国家。所以展琳在看到那方真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可能有中国的商人来埃及了。怀着强烈的乡愁,尽管明白就算能遇到一个国家的人,那也是3000年前的古人,她还是想去见上一见。可惜让她失望了。找到了卖真丝的商人,却并不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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