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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棺两侧留了许多气孔,炎风热火仍可汹汹涌入,但比之外面的滔滔火海,毕竟好得多了。但一进棺内,拓拔野立时有些后悔。两人肌肤相贴,鼻息互闻,并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生生死死,都没任何人再能打搅了……一念此及,丹田内更是情火如焚,烧得他几欲发狂。眼角扫处,流沙仙子紧闭着双眼,睫毛轻颤。周身都已被汗水浸透,罗裳紧贴着肌肤,曲线毕露,玲珑浮凸,胸脯更随着呼吸急剧起伏。拓拔野心中一阵狂跳,立即屏除绮念,转头不敢看她,凝神默念“辟火真诀”。却不知流沙仙子更是心如乱麻,意念纷摇。赤练蛇曲成一团,钻入她的耳中,嘶嘶作响,仿佛在怂恿劝诱一般。好几次悄悄地从睫毛缝隙间,凝视他的俊秀侧脸,那团烈焰在她小腹之间熊熊焚烧,野火似的蔓延全身,带给她从未有过的痛楚欲念……脸颊、耳根、周身的每一处,都热辣辣地烧烫着,有一刹那,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投入他的怀里,让他箍紧自己,粉碎自己,一起在这熊熊烈焰里熔化,管它生,管它死,管它山盟海誓……忽然又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欲从情起,情由心生,在她的心底,是不是真的对这小子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呢?又或者,仅仅是因为爱屋及乌,他与那人有着生死相连的缘分?一念及此,眼前又闪过神农那清俊温暖的笑脸,剧跳的心陡然抽紧了,疼痛、悲伤、酸苦、愤怒……如针扎刀绞,登时让她迷乱的神智为之一醒。蓦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汹涌地流入她的嘴里,咸涩冰冷,那滋味就如同二十一年前,那颗深秋晨晖里的九彩桔……霎时间,炽烈的地火,如焚的情欲全都淡了下去。她心念一动,深吸了一口气,格格笑道:“小情郎,你不是总想问我与那人之间的事情么?今日我便告诉你吧。”拓拔野迷糊中听见,微微一怔,才醒悟她说的“那人”便是神农,蓦地明白其意:“是了!这‘海誓山盟’既是情蛊,倘若我们只想着彼此心中的至爱,或许便能固本清源,遏止情欲了。”精神一振,点头答应。流沙仙子道:“你可知道那公孙狗贼是我什么人吗?”不等他回答,便又冷笑一声,自行接道:“他就是我的亲堂哥!”拓拔野“啊”地一声,大感意外。土族公孙世家极为显赫,千年来共出了三位黄帝。当朝长老会中最有权势的三位亦系出此门,此外,另有六名将军、十位城主都是公孙子弟。想不到这令各族闻之色变的大荒第二妖女,竟也是公孙后裔。流沙仙子张口欲言,眼圈微微一红,咬牙道:“说起来,我和这狗贼的身世倒有诸多相似之处。他的父亲是二十年前的土族大长老公孙长泰,而我爹便是公孙长泰的弟弟公孙长安。他的母亲是水族黑帝的妹妹波母,而我娘亲却是水族长老洛无疾的女儿。所不同之处,在于他父母尚算是两情相悦,而我娘,却是公孙长安抢掠来的俘虏……”二十年来,她从未与任何人倾吐过自己的身世,此刻提及,心潮激涌,一时竟有些哽塞,又顿了片刻,才冷冷道:“那时水土两族战火频仍,公孙长安是大将军,更是个残暴奸狡的无耻狂人,为了邀领战功,不断地在边域制造冲突,然后以复仇为由,大肆屠城劫掠,人畜不留。”“大荒559年,他攻破兰泽城,杀死了我外公,抢走了我娘亲。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欠我洛家上上下下四十七条人命……”“我娘名义上是他的妃妾,实则连奴婢也不如。每日除了受他的凌虐,还要受他十六个妻妾的奴役打骂,甚至就连他家中的婢女、仆从,也敢恣意侮辱。有一日,他的一个姓卫的仆从,趁他不在,将我娘……将我娘强暴了。娘亲悲痛伤心,忍不住向公孙长安哭诉,谁想那老贼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安慰,反倒大骂我娘是人尽可夫的水族娼妇,掌掴鞭挞,险些将我娘活活打死。”听她语气森寒,述说时牙关格格轻撞,悲恨难忍,拓拔野又是惊诧又是难过,想不到她的身世竟是如此凄苦,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流沙仙子微微一颤,脸上红晕如醉,想要抽出,却终于还是由他握住,眼中泪光闪耀,咬牙道:“我娘羞愤悲苦,几次想要寻死自尽,但看我幼弱可怜,终于还是舍不得抛下我,只有忍辱负重地继续活着。白天,像猪狗一样地受那些贱人的奴役,晚上,还要去饱受公孙老贼的凌辱……”“整个公孙府里,所有的人都瞧我们母女不起,就连喂养兽骑的仆从,也敢对着我娘辱骂呵斥,骂我是水族的贱种,长大了也是犬豚不如……”“那时我虽然不过六岁,却已经看透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每天夜里,当我娘抱着我悄悄哭泣的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所有害我娘哭的狗贼,流干所有的血泪。”拓拔野一凛,想不到她如此年幼之时,竟已是满心的痛苦与仇恨,也难怪后来会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了。听着她述说往事,心中激荡,一时间,身上的情蛊、欲焰竟淡薄了许多。流沙仙子又道:“公孙老贼所有的姬妾中,火族的烈兰花最为歹毒阴狠,她仗着其父是火族长老,与土族关系极好,便在公孙府中胡作非为。她嫉妒我娘的美貌,恼恨公孙老贼常常让我娘侍寝,就想方设法地凌虐娘亲,每日都要借故毒打,辱骂责罚。当日那姓卫的仆从,就是得了她的暗中帮助,才玷辱了我娘……”“我对这贱人恨之入骨,每日瞧见她打骂娘亲,心底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过了两年,终于找到了机会。有一天,我从府中巫医那里偷来‘断肠草’,悄悄研成粉末,投在烈贱人喝的药茶里……”拓拔野“啊”地一声,大感惊愕。但想起大荒传言,这妖女十岁之时便毒杀了全家老小,这也不足为奇了。流沙仙子脸上晕红,挑眉冷笑道:“那贱人喝了之后,当即便疼得死去活来,公孙老贼惊怒交集,急忙找来了土族最有名的巫医,居然将她的狗命救了回来。烈贱人的父亲闻讯,大为光火,亲自赶到土族,要老贼三日之内找出凶手。老贼查来查去,终于发觉是我拿走了断肠草,狂怒之下,便要亲手将我杀死。”“我娘苦苦哀求,也不能挽回公孙老贼的心意。在他心里,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只不过是一个讨人嫌憎的野种。娘亲恐惧绝望之下,竟不顾一切地招认,说‘断肠草’是她逼我去偷来的,也是她研碎了投毒,报复贱人。”“老贼信以为真,就将她整整毒打了三天三夜,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然后又捆绑送往火族,听任姓烈的长老发落。”“娘亲被押走的时候,我哭着追了十里,脚磨破了,血流了一地,最后被公孙老贼提着衣领抓了回来。娘从囚车里含着泪看我,一言不发,脸上却始终是温柔的笑容……”“看着她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山的那一边,我在公孙老贼的肩膀上号啕大哭,求他救回我娘。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人,可是他只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恶狠狠地告诉我,是我害死了我娘。”“三天后,传来了消息,我娘被那姓烈的长老折磨死了,头颅悬挂在城门,尸体则丢进了荒山,被野狗豺狼吃得精光……”说到这里,她声音轻颤,突然噎住了,泪水倏然滑落,洇湿了耳垂。拓拔野心中难过,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想要劝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忽然想起幼年时,父母相继病死,自己形只影单,对着尸体害怕痛哭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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