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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喊得众人一片沸腾,草原上的马匪本就是重义气,轻法度,听龙晴这么大声一喊,连连叫起好来。陈主簿本来受了凤曦和临行重托,此时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想解释马匪和强盗实在是半斤八两,但是这姑奶奶一脸的杀气腾腾,他竟是一句也多不出话来。奋力一挥剑,龙晴指着山下:“凤曦和说了,从今日起我就是塞北匪帮的总瓢把子,违令者,斩!”“是!”齐齐的一声答应。龙晴又令道:“传令下去,四面围击那个姓苏的,他们走了没多久,我就不信在这块地上,还能叫他跑了——”凤曦和治下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出来,几乎片刻之间,刀出鞘,人上马,齐刷刷的队列,虽然不过数百人,却宛如大军一般。“飕——”无数令箭向天直射而去,召集着无数潜藏在山林的马帮。龙晴微微的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心中一声低叹——凤曦和,若没有你,这片草原怎么办,你真的要他们重新变成流匪,危害四方?我没错,我没错!龙晴撮唇用力一声呼啸,红袍马绝尘而来。“走——”她一跃上马,抽出鞍边的马鞭,指向遥远的东南方。“轰——”远处忽然传来莫名的一声震响,低哑,但带着不可形容的威力。马匪们面面相觑,陈主簿忽然喊了出来:“这是朝廷的红衣大炮啊!他们真的带兵来了——”“无耻的苏旷!”龙晴一磕马腹,“分路出击!”数百骑骏马从陡斜的山坡上冲了下来,扬起一路暗红尘埃。九、狭路相逢苏旷坐在驭座上,不停地摇头晃脑以示哀叹:“做捕快做成我这样,还真是丢人,凤曦和,你一个命犯,大马金刀地躺在马车里,就不觉得害臊?哎,说你呢,别看了,追不上来的。”凤曦和忙收回遥望的目光,也笑:“大人,你期望的也不要太过分了,难不成你要我自己驾车到刑部,洗剥干净等你们开刀不成?”“说的也是。”苏旷捧起酒囊,灌了一口,随手丢给凤曦和,“喏。”凤曦和一甩手把酒囊丢了回去,“我身上有伤,不宜饮酒。”苏旷不由得嘿嘿笑了,“啧啧,真新鲜,你跟我回去还不是要零剐碎剥?趁着好时候喝两口吧,过几天,就喝不成喽。”凤曦和摇头:“送死那是我讲义气,不是说就非得糟践自个儿的身子,再说万一忽然我想通了,要逃还来得及。”“好好好。”苏旷忍不住冷笑,“这就叫,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凤曦和索性慢悠悠地躺下,顺便服下一颗药丸,也冷笑,“谁说婊子就不能立牌坊了?”苏旷点点头,马鞭向前一指:“过了那里,就是官家的地方了,凤曦和,你要是想通了,还来得及。说真的,杀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凤曦和将胸前衣襟一撩,盖在脸上,“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罢了罢了,越看越伤心,苏旷,过了那片你再喊我。”苏旷摇了摇头,转头要说什么,却终于只字未提,看着远方的天野一线,狠狠一甩鞭子,“驾!快快,驾!”声音里似乎有几分赞赏与惋惜。只是,驭下的骏马却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似乎远方有什么东西惊吓了它。本来决意闭目养神的凤曦和纵身而起,人已落在苏旷身边,盯着远方尘嚣喧阗,目光中已经有了怒色。“凤曦和,不是我!”苏旷皱眉。凤曦和眼中虽有戏谑,嘴却闭得更紧,右手在瞬间握拳,又终于放松——远方的马队一色镔铁外护,滚滚旗纛逆着千里草海流动的波浪而来,巨浪凌空,杀气腾腾。以中华之地大物博,也只能有这样一支队伍,那就是北庭将军楚天河的部下,万里中原的屏障,北庭军。楚天河的大名凤曦和早有耳闻,瓯脱之地,素来北方夷狄兵戈不断,而朝野上下,文臣惜财,武将惜命,唯有楚天河一心卫戍边防,抵挡着二十年来异族进犯。虽然他性情耿直,但军功实在了得,二十年间逐渐提拔,竟然也做到将军的位子。又因为他相貌生得奇异,少年便是白头,四十岁上一头乱发既白且粗,好似一头大蒜朝天,不少知交好友便戏称他为“楚蒜头”,这支堂堂的北庭军也就被人喊作了“蒜头军”。北庭军素来延边守卫,极少与凤曦和为难,而且一旦有兵灾南下,往往倒是凤曦和的部下首当其冲,与军防通风报信,数年之间,与北庭军形成了共生共济之势。只是楚天河脾气也大得很,决不肯与马匪同流合污,是以五年来,凤曦和数次示好,却得不到这位蒜头大人一丝回应。虽是如此,凤曦和仍然颇为敬重这位楚将军,严令部下不得有扰他的治下,凤曦和与楚天河声威齐齐显赫,渐渐有了“塞外双和”的称誉。只是这一次,北庭军的铁蹄,如何便踏到达里湖边?转眼间,凤曦和与苏旷就双双明白了过来,大军正中,端坐着一名年过不惑的上将,生得威武雄奇,正是楚天河。而楚天河左侧,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不是方丹峰,又是谁来?苏旷嘴里已经默默骂了方丹峰千遍万遍,既然方丹峰手持朝廷剿匪号令去求见楚天河,以蒜头军的忠勇,断无坐视不管的道理——但是,塞北匪帮已成气势,若当真和北庭军血拼,无异于中原自毁长城。他用力扯了扯凤曦和的袖子,已经跳下马车,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老远便举手作揖:“小人苏旷,请楚将军钧安!”楚天河最厌恶目无军纪之人,但是军纪偏偏又没有写明行军之时,外人不得打招呼,他便也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接着目光一扫,偏瞧见紧跟苏旷而来的凤曦和,楚天河眉头一皱,挥手喝令军伍停下,张嘴便要喝问。苏旷佯装没见,继续嘻嘻道:“将军神武威扬,小人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足慰平生。嘿嘿,将军身子安好,真是社稷之幸,万民之——”“行了行了!”楚天河顺手将军盔摘下来,搔了搔他半途的脑袋,回头,“丹峰啊,你说这、这、这就是你师兄?”方丹峰脸上微微一红:“正是,苏师兄是先生的开山弟子。”听说苏旷竟然是铁敖门下大弟子,楚天河才微露尊重之意,但是大军停顿此处,再也不能听他罗嗦客套,楚天河直接看着凤曦和,开口:“苏旷,这个人交给我,你先退下。”“是是是……”苏旷又躬身:“将军英明威武,小人——”楚天河不耐烦:“你走开就是了——”苏旷终于直起腰:“将军英明威武,小人一向敬佩,只是,这个人,我万万交不得。”楚天河万万想不到苏旷竟然敢抗令,怒道:“你说什么?”苏旷一双眼始终恭恭敬敬盯着地面,口里却坚决丝毫不肯让步:“小人受命于朝廷,要我便宜从事,于公,小人不受大人管辖;于私,我与凤曦和早有承诺在先,将他交给将军,用以围剿匪患这种事,小人不敢做。”楚天河目光如虎:“你一个小小捕快,敢妄谈塞北匪患?”苏旷低头低得久了,左右摇晃了一下脖子,又重新躬下身去——那个样子几乎就是在说,我谈了也谈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方丹峰忍不住提醒:“苏……苏师兄!”苏旷似乎不知楚天河随时能要了他的性命一样,还是滔滔不绝:“小人斗胆,请将军班师,此时出兵剿匪,时机未到。”楚天河本来还强行忍耐,此时终于怒道:“放肆!若不是看你是铁先生门下,我现在就把你踏成肉泥——滚开!”苏旷喃喃道:“不滚开就要送命,滚开又要丢人,凤曦和啊凤曦和,你看看你这叫一个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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