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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玄悯本也是顺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抓住了,当即愣了一下,大步走过来嘱咐道:“当真是蜘蛛?小心些,万万不可被其咬——”他话为说完,就见薛闲摁着掌心的那根手指已经泛起了青黑色,由指尖一路朝上蔓延,眨眼间就到了手腕。那样子着实不好看,整只手活似被火熏燎过又浇了一层菜汁一般,活似乌骨鸡爪。薛闲瞥见他走过来,当即无辜又无奈地抬起了脸,干笑一声:“稍微说晚了那么一点点。”玄悯:“……”“嘶——”薛闲下意识吸了一口气。玄悯一听便皱了眉,要去碰他的手,将那会咬人的毒玩意儿接过来,“疼?”“那倒不是。”薛闲的表情透出一种哭笑不得的崩溃感,他一边毫无章法地蹭动着无名指和小指,一边让开了玄悯的手,道:“这玩意儿滑溜得很,难抓,别换你拿了,咬都已经咬了。只是劳驾帮我个忙,我腾不开,这只被咬的手快痒疯了,帮我挠挠,快快快……”玄悯:“……”痒着实是一件要命的事,比痛可难忍多了。这挨千刀的蜘蛛毒性着实有些厉害,单就是朝薛闲手指尖端注入了一点毒汁,他整个手臂都犯了绿,并且还有要往肩膀脖颈蔓延的趋势,若是再上脸,那就好看了。那种从血脉里往外涨的痒意让人手足无措,心口惶急,但凡忍耐力低一点儿的,指不定此刻已经涕泪泗流地满地滚了,说一句“生不如死”也不为过。薛闲皱着眉,脚下都有些发飘,因为强忍着的缘故,眸子底发热,漫起了一层水雾。他抬脚朝玄悯走了一步,想催玄悯帮忙,结果鞋底着地时,却好像踩不实一般朝前踉跄过去。玄悯一见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当即将他抱了起来,大步走到石台边才放下。他试图让痒得不行的薛闲松开手,谁知这祖宗一双龙爪比谁都难掰,硬是将那蜘蛛圈死在手中。薛闲背靠着石壁倚坐在石台上,歪歪斜斜直不起身,冲玄悯道:“赶紧,挠两下,手手手。”龙血本该可以化毒,所以大多数毒物对薛闲来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顶多伤口又一瞬间地灼烧肿胀或是发紫发黑,但是几乎转瞬就能好。眼下这情况足以说明这天煞的蜘蛛毒性究竟有多强,饶是薛闲叶有些耐受不住,更难想象若是寻常人中个招,会狼狈成何种模样。玄悯当然不可能真的毫无顾忌地伸手去抓挠一气,因为有些毒性是越抓挠越厉害的。他看了眼薛闲漫到肩窝的青黑,摸出了两张纸符,当即划破了手指在其中一张上笔走龙蛇。他将那张沾了血的纸符拍在薛闲颈侧,那不断蔓延的青黑色当即停在了纸符前头。他又将另一张拍在了薛闲乌骨鸡爪似的爪背上,而后轻捏着薛闲的下巴,让他将脸朝左边偏一些。脖颈延伸往肩膀的筋骨线条因为这个动作而绷直起来。玄悯垂着眸子,将薛闲右侧的衣襟拨开一些,食中二指并着,略微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了薛闲颈窝处的皮肤上,他借着二指丈量了一番,拇指在薛闲锁骨偏下一点摁住,而后解了铜钱,一边盘着铜钱边沿,一边将一股力压进了皮肤里。薛闲侧着头,轻轻吐了一口气。那一股力道压进穴位的同时,活似有一股泉流顺着经脉缓缓蔓延开去,捋顺了每一处因为毒性而蹿火带电的皮肉。那种抓心挠肺的痒意便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渐渐为龙血所化,一点点隐了下去。薛闲懒懒倚着石壁,在玄悯直起身体时,又用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痒意的手背在玄悯手上蹭了蹭,而后收回手冲一旁的石壁抬了抬下巴,问道:“你看了好半晌,看出些名堂了么?我这手里的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同寿蛛?”他被那圆蛛咬过一回,自然吃了教训,改换了钳它的角度,将手掌中的玩意儿给玄悯看了一眼。只是这次,那圆蛛较之先前又有了变化——它的颜色依然褪得同薛闲掌心皮肤颜色极为相似,只是在浑圆的腹部多了一条血线。玄悯眉心皱了起来,神色沉肃地看了薛闲一眼,道:“它吸了你的血了?”薛闲蹭了蹭手,干巴巴道:“它咬我时,喝了我一口血,又吐还给我一口毒汁,礼尚往来。”玄悯:“……”“那上头当真讲了同寿蛛?”薛闲冲石壁上那一片字符努了努嘴,问道:“都说什么了?这玩意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先前怎么找不见?多了一条血线又是何意,难不成这就同寿了?”他接连问了好几句,而后顿了一顿,最终又补问了一句在心里盘绕片刻的话:“这些字符难认得很,我活了这么些年也不曾见过,你……是怎么看明白的?”母子蛛(二)玄悯愣了一愣,道:“你从不曾见过?”薛闲听了他这话,也有些讶异:“难不成还是种常见的字?我当真从没见过,兴许是某些人自创的,怎么说呢,太过……古朴简单了一些。”玄悯闻言面色微沉,似乎在回想什么,片刻之后,他仰头看着那片字符开口道:“我能看明白这些字,就好似从年少时便一一学过一番,却记不起谁曾教过这些。”有人教过?薛闲想起了曾经在玄悯记忆里看到的一幕,当时玄悯的视角颇为低矮,记忆又过于模糊,只看见对方几乎触及地面的白袍,当时玄悯张口说了一句什么,简简单单只有两三个字,像是某种称呼。现在想来,兴许是……师父?有那么一瞬间,薛闲甚至觉得有些奇特。因为玄悯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性子或习惯,都不像是会同别人有过多联系和往来的,独身一人居于雾瘴弥漫的小竹楼中,倒是更符合他的一贯表现。有时候,玄悯甚至比他更像一个天生地养,与尘世间的一切全无瓜葛的人。然而现今,却突然发觉他也是从一丁点儿大的孩童慢慢长成如今这样的,他也有过爹娘,有过师长,甚至弟子……就如同在零碎记忆里出现过的那个询问玄悯是何人的孩子。这些牵连让薛闲突然意识到,他所见的玄悯也不过是其中一面而已,而其余那些,甚至连玄悯自己都有所不知。薛闲一时间有些出神,是以沉默了好一会儿,待他再回过神来是,就见玄悯正看着他,似乎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而误会了什么。“我不会骗你。”玄悯沉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开口说道。薛闲一愣,放松了神色,摆了摆手道:“只是突然记起一些事,没污蔑你骗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明白的。”说着,薛闲还懒懒地冲他眨了眨单眼。玄悯:“……”“说起这个,我得冲你坦白一件事。”薛闲拉起了衣襟,一本正经地坐直身体,仰脸看着玄悯,讪讪道:“你那铜钱约莫有些叛主。”“叛主?”玄悯下意识垂眸扫了眼手指间吊着的铜钱串,一时间未能领会这话的意思。“我用它养过几回筋骨之后,出现了一些古怪的反应。”薛闲说起这话来莫名有些心虚,但转而一想,明明这也并非是他能控制的,心虚个姥姥。他顿了顿,收起了那一丝心虚感,一本正经地冲玄悯道:“兴许是铜钱的效用还在我身体里留着,所以……我跟你之间似乎也因它而起了一些牵连,你的某些情绪和反应会被传到我这里,就好比你被龙涎……那什么,反正,差不多就这意思。”前面还说着正经话,到后头就开始话不过脑了,最后一句出来时,薛闲舌头默默打了个结,然后挠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将其一带而过。玄悯:“……”“这倒也没什么,重点是上一回铜钱解除禁制,你恢复一部分记忆时,我跟着看到了一些。”薛闲瞥了眼玄悯的脸色,立刻又补充道:“不过并不多,只看到了几个颇为零碎的片段,话都没听全一句,而且活似雾里看花,模糊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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