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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斜眼一瞥,便知道他的心思,若无其事地将胭脂收回袖中,端起手边的茶盏。
老管家急得要命,恨不能问问是哪家姑娘,打算几时提亲,这意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章衡老神在在地吃着茶,并不看他。
老管家深知他的性子,实乃茶壶煮元宵,自个儿心里有数,别人倒也倒不出。这几年,许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经的多了,一发沉默寡言,有时看着阴沉沉的。
今日不太一样,整个人透出股生气,老管家坐在边上,都觉得轻松许多,但也不敢造次,继续说着正事。
“少爷,前日太子派人来请您过去,听说您不在家,便走了。”
章衡点点头,道:“上回吴大舅从河南带来的土仪还有么?”
管家想了想,道:“有几坛杜康酒,还没动呢。”
章衡道:“再添些东西,明日我去拜见太子。”
管家答应着,说完事,便退下了。
吃过晚饭,章衡回房看了会儿书,又拿出那只瓷盒。里面的胭脂膏子才用了一点,已沾染上她的气息,甜丝丝的。他忍不住尝了尝,收在床头的抽屉里。
一夜小雪,簌簌染白了佳节余韵中的京师,街上尚未撤去的彩灯都一色的银装素裹。雪后朔风清寒,细小的雪珠子在风中飞扬。
章衡乘轿来到太子府,太子宋允煦正在檐下看侍女捧着瓷坛,采集梅花上的雪。他今年二十有五,比章衡大两岁,穿着天青缎袍服,斜领阔袖,上面绣五彩团花,足蹬一双厚底青缎子朝靴,乃是一身家常打扮。
章衡上前行礼,太子扶他一把,笑道:“丽泉连日少见,去哪儿走动了?”
章衡道:“微臣去河南探亲了,带了几坛杜康酒,殿下尝尝。”
太子道:“承你一片心意,屋里坐罢。”
两人走到暖阁坐下,吃了回茶,太子道:“日前找你,是因父皇让我和孟相住持今年的会试。你也知道,近年科场的水是愈发浑了,一甲二甲通不见平民出身的子弟,这叫天下寒士作何感想?故而我想让你做个房官,多提拔些真才。”
章衡闻言大喜,一则是为晚词之事省去多少麻烦,二则是为他这份心意。起身深深一揖,道:“承蒙殿下信赖,只怕材不胜任,辜负殿下一番盛意。”
太子把臂笑道:“旁人有材无胆,亦或有胆无材,说话行事总是缩手缩脚。丽泉无畏权势,无惧人情,亦有真才实学,此事非你不可。”
章衡再三谢过,复又坐下,谈话间,不禁为自己那点私心感到愧疚。但转念一想,晚词难道不是真才?平心而论,那科场上的男儿又有几个胜过她?
虽是徇私,也不算辜负太子的心意。章衡如此安慰自己,终究过意不去,他未对太子说实话,这实话也永远说不得。
太子宅心仁厚,礼贤下士,他或许能宽恕晚词女扮男装之事,但绝不能宽恕鲁王妃,他的弟妹诈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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