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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灾（第1页）

虽然清苦难熬，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到如今，狼孩在灵秀村中已住了四年。

鸟语蝉鸣，彩蝶轻舞，午后的灵秀村里仍是那么静谧安详。

一间土房里，有个男人身着灰色长袍，看去已近中年，他一手拿了一本蓝皮旧书，一手背于身后，正教十几个孩子读书认字。自从三年前那个干瘦的老人—灵秀村的村长忽然患重病死后，他便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能识得几个字的人了。村子虽然闭塞，但村民还是希望有那一天，自己的孩子能走出去，去外面的世界见见世面，过上另一种生活，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另一种生活是怎样的，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这一生能不能走出去，可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土房外，窗子处，一个男孩扒着窗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屋里。这男孩衣衫破烂，说是衣不蔽体也毫不过分，但脸上洗的倒还干净，透过破烂的衣服，依稀可看到在他脚腕处有一个黑色的环子。此时，他正听着屋里教书先生的每一句话，还不时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里画着什么，大概是在写字。那教书先生不时向他这里瞥上一眼，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神色。

不知不觉，已日近黄昏了。男孩抬头望了望天边斜阳，忽然转身飞快跑回土庙，左右看了看，最后躲到了神像后面。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群孩子的喊叫之声。

“下课喽，去打狼崽子喽……”

听到这喊声，躲在神像后面的男孩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眨眼工夫，一群孩子已喊叫着冲进了庙里。一个长得又高又胖的男孩冲在最前面，进庙之后当先站定，其他孩子在他身后停了下来，显然，他是这群孩子的头头。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狼崽”的踪迹。这时，他身后一个稍微矮些的男孩冲他说道：“小虎，他又躲起来了。”

那叫小虎的胖男孩点了点头，把手向前一挥，说道：“你们给我把他找出来！”说完转身走到了庙外，对着庙门抱臂站定，威风凛凛。

没过多久，“狼崽子”被四五个孩子连拉带扯的拖出庙外。

小虎踏上一步，伸手在狼孩胸口用力一推，狼孩身体孱弱，站立不稳，退了几步翻倒在地。小虎恶狠狠地道：“躲来躲去总是躲在这庙里，真是蠢猪一样，快趴下给我当马骑！”

狼孩盯着他，没有动。其他孩子看他没有听话，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强行把他按在地上，让那小虎骑了上去。

小虎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挥舞着喊道：“驾！驾！”

狼孩在他的身下，费力的支撑着身子，咬牙向前一步步爬去。孩子们呼喊哄笑地折腾了一阵，便觉得腻了。也不知是谁出了主意，他们忽然把狼孩拖到了墙角处，然后站到远处，抓起地上的泥土，争先恐后地朝狼孩身上砸，像是在比谁砸中的次数多些。

狼孩用手抱住了头，将身体缩成一团，双脚不住地蹬着地面，想往后退，可哪里有路让他退？只能用身体硬挨了那飞来的泥土石块。

在孩子们的嬉闹喊叫声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小虎，回来吃饭了……”

“石头，快回家吃饭了……”

远处，大人们做好了晚饭，开始叫自家的孩子回家了。

“知道了，娘。”这边不时有孩子答应着，然后加紧砸完手中的土块，口中喊着：“回家吃饭喽！”便跑去了。

落在身上的土块石块慢慢少了下来，终于没有了。周围又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狼孩慢慢把胳膊放了下来，可还没完全放下，忽然发觉身前似乎还有一个人影，慌忙又抱紧了头，浑身瑟瑟抖了起来。等了半晌，不见有东西砸到身上，正疑惑间，忽听身前低低唤了一声：“小狼……”

狼孩身子一僵。

呆了片刻，他把头慢慢从胳膊中抬了起来。身前站着一个身着淡紫长裙的女孩，扎了一头琐碎的小辫散在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眸，澄澈如秋水。

狼孩嘴角弯了弯，冲她笑了一下。

“他们又欺负你了。”女孩走了过来，把狼孩扶起，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狼孩抬起头，头发蓬乱，脸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嘴角还带了淡淡的血迹。

“你流血了。”女孩用手指沾了下狼孩的嘴角说。

狼孩一怔，随即用手在嘴角处抹了一下，看了看，淡淡道：“没事的，早就习惯了。”

没事的，早就习惯了……

这些年来，他每天都要被这些孩子奚落欺负，开始会反抗，可换来的是更加厉害的拳脚，有次他发了狠，把一个孩子的胳膊咬出了血，孩子的父亲闻讯赶来，把他打得奄奄一息，险些便没了性命，后来，他便学会了忍耐。

更何况，与内心的孤独与悲苦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孩脸上神色黯淡下来，轻声说道：“自从爷爷去世以后，他们都来欺负你了。”

狼孩眼神呆滞了片刻，眼睛里忽然有了些许温暖，半晌，他低声说道：“谢谢你，小蝶……”

……

回到庙里，狼孩走到神像左侧的铺盖处，地上堆着一些干硬的馒头，这些虽是人们放久了难以下咽才拿到这里的，可他心里还是充满感激。狼孩弯腰捡起一块，坐在被褥上吃了起来……

曾几何时，还有人端来一碗热粥……

忽然，他想起了傍晚时分母亲唤孩子吃饭的声音。

“小虎，回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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