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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别说话，张嘴！&rdo;桃华拿起旁边药碗里的勺子，压住陆盈的舌头仔细看了一会儿，沉声问，&ldo;你胸口痛吗？&rdo;陆盈点点头。桃华追问：&ldo;是刚开始的时候就胸痛，还是后来咳得厉害了才痛？若不咳的时候痛吗？方才我让你深深呼吸的时候，痛吗？&rdo;陆盈犹豫着道：&ldo;不咳的时候似乎不痛的，但咳起来就……&rdo;&ldo;有咳痰或咳血吗？&rdo;樱桃已经拿了药方跑回来，闻言忙道：&ldo;并没有咳血！痰也少。&rdo;也就是因着这个，她一直劝说陆盈坚持，说只要没有咳血，就一定还没治好。其实她自己心里并无把握，可这时候听了桃华的问话，却不由得又升起一丝希望。&ldo;最初是怎么起来的？&rdo;樱桃想了想：&ldo;是端午那日看竞渡，本来头一日夜里有点着了凉，后来在曲江畔吹了风，回宫就咳起来。&rdo;&ldo;是不是觉得似乎有痰堵在喉中，既咳不出也咽不下？&rdo;&ldo;是。&rdo;陆盈点了点头，&ldo;好生难受。&rdo;桃华一手抢过药方看了看，啪地一声拍到床头小几上，&ldo;混蛋！这是谁开的药方！你根本不是肺痨，是梅核气！&rdo;陆盈深呼吸的时候，肺部甚至并没有明显的炎症。肺痨者，肺结核也。梅核气者，咽炎也。陆盈得的分明是咽炎，最初或许就是着凉吹风而起，却被人按肺痨治，且一连三个太医都开着一样的方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ldo;陆宝林不是肺痨？&rdo;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樱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ldo;皇上‐‐&rdo;桃华愕然回头，只见蒋梅华和小于氏都跪伏在地，两扇洞开的门中间只有一个人负手而立，身上明黄色的常服映着阳光，似乎把整间房间都照亮了。&ldo;皇上，咳咳‐‐&rdo;陆盈想下床来，皇帝却紧走几步按住了她，转头问桃华：&ldo;你方才说，陆宝林不是肺痨？&rdo;&ldo;是。&rdo;桃华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初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醒过神来，&ldo;回皇上，陆宝林并不是肺痨，她咳嗽不止乃是梅核气所致。&rdo;不知是不是房间里光线阴暗的缘故，皇帝的脸色看起来特别阴沉，当然也没人敢仔细看他的脸就是了：&ldo;为何数名太医都说是肺痨？且陆宝林除咳嗽外，还有消瘦潮热胸痛之症？&rdo;这些都是肺结核的常见症状。桃华立刻回答：&ldo;陆宝林最早只是咳嗽，但太医院所开药方根本不对症，且是治疗阴阳两虚型肺痨之方。皇上定然知晓，人体之阴阳以平衡为佳，虚固不可，过旺亦是不宜。陆宝林所得梅核气，本应以疏导化逆为主，可所开药方却是滋补之效，正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于原病无益，反而有害。&rdo;她一手拿过药方：&ldo;皇上请看，此三药方中皆用鹿角胶，此物为温补之物，实热内盛者却不宜服用。陆宝林正是内盛，服用了有害无益。正因用了这些温热之药，才使肺热致咳。夜间咳得厉害，人无法安眠，自然消瘦。咳得太多，胸腔震动，自然疼痛。至于潮热，亦是剧咳所致，看似是肺痨症候，其实完全不然。&rdo;皇帝的声音冰冷：&ldo;那依你看，该用什么药？&rdo;&ldo;若初犯之时便对症下药，半夏厚朴汤三剂即愈。如今咳得太久，已经伤及肺脏，少不得要用乌梅汤多调养些日子了。不过陆宝林身子本强健，只要用对了药，此病并不复杂，最多一个月即可痊愈。&rdo;陆盈根本没大病，全是被庸医坑了！&ldo;你立刻开方吧。&rdo;皇帝的声音这才缓和了一些，低头看了看桃华，&ldo;脸上蒙帕子做什么？&rdo;桃华有点尴尬地扯了下来：&ldo;原以为陆宝林是肺痨之症，此症以咳出飞沫过人，所以蒙了条帕子，也是自我保护一法。&rdo;&ldo;医者父母心，怎的却只想着保护自己？&rdo;皇帝虽然说着谴责的话，语气却很温和。&ldo;医者若能在救治病人的同时保护自己，便能救治更多的人。&rdo;桃华理直气壮地回答。皇帝似乎笑了一下：&ldo;伶牙利齿，难怪能驳倒承恩伯。罢了，开方吧。&rdo;他说着，对跪在门口的蒋梅华也点了点头，&ldo;都起来吧。你这个妹妹的确医术过人，治好了陆宝林，有你举荐一功。&rdo;蒋梅华垂着头细声道：&ldo;妾不敢居功。陆宝林年纪这样轻，却被太医们误治了病，弄成这个样子，不单皇上挂心，妾看着也实在是不忍。如今病能治好，妾也就放心了。&rdo;桃华已经坐到桌边准备写方子了，闻言猛地转头盯着蒋梅华。难怪皇帝这时候亲自来了，居然是蒋梅华举荐她来给陆盈治病的？其实蒋梅华传出陆盈病重的消息时，桃华就知道这是蒋梅华放出的诱饵，无非就是要让她进宫。如果说上次入宫是单纯地为蒋梅华诊脉，那么这一次桃华已经猜测蒋梅华是有别的目的了，但她实在没有想到，蒋梅华居然直接向皇帝&ldo;举荐&rdo;了她！蒋梅华仍旧垂头站着，从皇帝那个位置看过去，正有一个花架挡住了她的身体，只露出半张侧脸来，倒是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可惜皇帝现在并没注意她，而是伸出手来拨了拨陆盈颊边垂下来的一绺散发，叹道：&ldo;如此说来，朕叫人送来的高丽参用着也不相宜了。&rdo;桃华从蒋梅华身上收回目光，答道：&ldo;高丽参现在确实不宜服用，不过这是好东西，留着总比没有好。&rdo;皇帝笑了一声，见外头杜太监已经在看时辰了，便起身道：&ldo;朕去太后宫里，你好生养着，方子开了就让人去取药。&rdo;说着回头示意，杜太监连忙推了个小内侍进来，&ldo;这是奴婢的徒弟，就留下来伺候宝林，宝林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rdo;杜太监的徒弟，自然也是皇帝信得过的，放在听雨居，陆盈再要什么东西都方便，且不必担心有人中途捣乱。陆盈要起身谢恩，皇帝一手按住她不让她起来，自己走了。他一走，樱桃就乐得流下了眼泪来：&ldo;宝林，宝林你没事了！&rdo;肺痨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绝症，樱桃虽然一直都极力劝慰陆盈，其实自己心里也怕极了，现在桃华说这只是梅核气，顿时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会儿，转头又去给蒋梅华磕头：&ldo;多谢婕妤娘娘。宝林现在不能下地，奴婢代她给您磕头。&rdo;蒋梅华矜持地一笑：&ldo;快起来吧。都是姐妹，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再说，也都是我三妹妹的功劳。只是‐‐既然三妹妹一诊就能诊出是梅核气，为什么换了三名太医，都说是肺痨呢？&rdo;这倒真是个好问题。樱桃沉默了。她从前或许只是个不经大事的奴婢，但进宫没几个月，便已经成熟得多了。太医误诊是可能有的，但三名太医一起误诊，且开的方子都几乎一样，那就很有问题了。或者说，后面的两位太医，都是以第一名太医的诊断结果为结果，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往好里说，这只是太医们一种自保的方式。往坏里想，这是有人一定要把肺痨的帽子扣在陆盈头上，好以此为借口将她挪入冷宫，之后就在冷宫里自生自灭了。陆盈的脸也白了。桃华几笔写完了方子，站起来道：&ldo;不要再想了，你现在应该放宽心思，好好养病。肺是娇脏，虽然你没有肺痨，但咳嗽了这些日子也有所损伤，要好好调养，不许多虑多思。&rdo;既然皇帝留了人在听雨居，后续的一切也就用不着人操心了，蒋梅华也不宜在听雨居久留，免得引起注意，便向陆盈告辞，转回玉卉阁。桃华一路上都沉默着，等回到玉卉阁，房里除了沉香檀香之外再无宫人，她才开口：&ldo;大姐姐可还记得，先帝曾经亲口说过，蒋家二房不配行医？&rdo;蒋梅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问，微微一笑：&ldo;三妹妹在外头不是也给人治过病吗？&rdo;她扳着手指一一地算，&ldo;江家少夫人‐‐哦，现在要称江大夫人了‐‐她的喜脉是三妹妹诊出来的吧？前些日子，三妹妹还去了崔家，是二婶娘求着妹妹去给崔大姑娘瞧病了吧？还有在兴教寺，三妹妹给承恩伯府的妾室也诊了脉‐‐&rdo;&ldo;那都不是行医！&rdo;桃华冷冷地说，&ldo;行医，不只是诊脉，还要开方。更不必说兴教寺里那一场闹剧，大姐姐也应该知道才是！&rdo;蒋梅华笑道：&ldo;行医可不只是诊脉开方，还要收诊金才算呢。三妹妹在听雨居只是为旧识帮了个忙，怎么算是行医呢？&rdo;&ldo;给陆盈诊病当然可以，但大姐姐向皇上推荐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rdo;&ldo;我能有什么意思呢？&rdo;蒋梅华笑吟吟地道，&ldo;妹妹本来不就是要帮陆宝林的吗？妹妹行善，我替妹妹扬名，也让皇上知道妹妹的本事，这难道不是好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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