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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根觉得后脖颈的毛都竖了起来。看老头的眼光也有了点异样。老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不但不在乎,他还觉得这是对他的夸奖一般,一边听一边点头,「小子,如果你死了,我可以把你制成永不腐化的乾尸,保证你栩栩如生。」守根看了老头一眼,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刀则根本没放在心上,「根子,你看你要不要在这儿等一会儿?」「一起过去。」守根咬牙。都到眼前了,还有什么好退缩的。两具尸体,一壮一瘦,看起来年龄都差不多。三刀一看没有守根的弟弟,顿时放下心。「大头?!」守根上前一步,举灯看著眼前尸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认识他?」三刀走到他旁边,接过他的灯问道。这一看,他顿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让根子帮他擦鼻血的小子吗?嗯,死得不冤。守根点点头。「老头,这大头什么时候被人抛进来的?」三刀转头问。老头绕过两人,走到大头尸体边,蹲下来瞅了瞅,道:「两天前的傍晚。」「知道谁扔的吗?」「二十年的女儿红十罈。」「根子哥,我们上去吧,这里阴,待久了不好。」三刀拉了拉守根。守根轻轻推开三刀,在大头面前蹲下。「老伯,你告诉我,大头是被谁害死的?」老头嘴角立刻拉开一条笑纹,斜眼看了看三刀,张开十根手指。三刀默默点头。「哈!」老人大笑,看到三刀表情不妙,立刻收住笑声道:「高老二家的人。我不会看错,他的管家带人来扔的。」高老二的管家?三刀搓搓下巴的胡渣,笑了。可巧,不是?「走吧,哥。这事我会查清楚,到时候一定会给大头一个交代。」「大头的尸体不能放在这里,我得把他带回他家,至少也要让他埋在他家祖坟里。」守根眼眶通红。看到前段时间还帮过他的友人,现在却变成一具凄惨的尸体躺在他面前,甭提多揪心。「我们现在没办法带他走,等把耀祖找到,再来帮他迁地好不好?这里有老头看著,不会有东西来糟蹋他尸体的。哥,起来吧。」守根推开三刀的手,去看另外十具乾尸。此时,他对三弟的担心完全压下了他对尸体的恐惧。三刀无奈,只得提著灯跟在他后面。一具具确认,确定这些尸体中没有耀祖后,守根回到大头面前。又一个他认识的人死了。第一个是挑夫,第二个却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第三个会是谁……山体塌方时死了那么多人,火灾时也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死亡总是在他身边打转。「三刀……」「怎么了?」三刀的声音温柔至极,让听到的老人睁大了眼睛。「你要好好活著,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会活著啦。有你在,我可不想死。」守根伏身在大头耳边说了什么。说的声音极低,三刀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几个字。守根起身,对老头一鞠躬到地,「万事拜托了,到时我一定会带人来把大头接走。这段时间就麻烦老伯多多照应大头,大头在天之灵也一定感激老伯的照应。在此,小子就代替大头多谢老伯了。」老头刚想狮子大开口,就看见三刀用一种极为阴狠的眼光看著他,吓得他顿时改了口:「行,交给老夫。你们去吧。」守根谢过,在往谷外走的时候对身边的三刀说道:「三刀,我看那女儿红给老伯一罈就行了。老人家喝太多酒不太好。倒是他的茶叶不怎么样,看在他这次照应大头的分上,能不能请你给他捎些好茶叶?」「行!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哥你说得太对了,老人喝酒多伤身。」三刀哈哈笑。「老子不要茶叶!老子要酒听见没有!」老头在后面吼。守根总算知道三刀一口一个老子的根源是打哪来的了。「今夜你们打算在哪里过夜?」老头站在谷口问。三刀看看对面黑漆漆的山林,再看看身边脸色有恙的守根。「山对面吧。从舒家后山走,进老林会更快点。他弟闯了祸,一定不敢待在林子外缘,肯定往深山里走了。」「你要去对面过夜?」老头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难道在你那死人窝里吗?」三刀声音阴沉。守根无所谓在哪里过夜,听说能尽快进入老林范围,也就没有反对从舒家后山走。他相信以三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还有他的滑头,绝对不会让舒家发现他们闯了他们家后院。「根子,走了。」三刀略微矮身,示意守根爬到他背上来。守根知道这不是争面子的时候,随即爬上三刀的背。老头站在谷口看三刀背著守根,两三个飞跃就消失在对面山林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表情。看著眼前这栋小木屋,守根拍拍三刀。「你怎么对舒家后院都这么熟?」「我从小就在这片山林长大,自然熟。」三刀直接背著守根走上台阶打开木屋的门。守根眼前一片漆黑。三刀却好像对屋里很熟悉,也许他能夜里视物吧。守根猜想。打火石响了两下,屋里立刻亮了。守根从三刀背上滑下,接过他手里的蜡烛,四处探看了一番。木屋看样子经常有人收拾,不但不脏,各种生活必需品备得都还很全。「这里是……?」「守林人的屋子。」「哦。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守过林子,很长一段时间。」守根点头,想起在那场天灾中死去的工头似乎跟他提过三刀以前都在老林里干活。「现在的守林人是谁?他不住这里了吗?」可是看样子也不像没人住的地方呀。「守林人有,但他不住这里,自从我离开后,这屋子就空下来了。但舒家负责打扫林屋的人不知道,所以还会经常过来收拾,放些水和乾货什么的。」三刀说得含糊,守根也没多问。「看来你能住的地方还挺多的。」守根随口说了一句。「可没一个地方是我家。」守根看向三刀,三刀也正好看向守根。「哥,给我一个家好不好?」守根扭过头,没吭声。三刀眼中有了些失望。「……我不能给你一个家,能帮你生儿育女的女人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而且我现在很穷,怕是养不起你。」身体突然被男人从后面一把抱住。男人抱住他的腰,头搁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低低地道:「没关系,我很好养的,你给我一碗饭吃就行。」「……稀饭也行?」「稀饭也行。」「我没房子,那房子还是你送我的。不过怕是不能带你住进去。」男人低低地笑,「我跟你住城隍庙都行。」「城隍庙现在有人看了,住不进去了。」「我盖房子给你住。」「呵呵,好啊,像这个木屋这么大就可以了,家俱我来做,房子我们一起盖。」守根此时真心地想,如果能与三刀一起住在山林里,这样的一辈子也不差。「好。」三刀抱著他,好像已经沉浸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我作木匠,你去伐木,我们一起建一个家。你要在外面生儿育女,随你,反正我就在这里,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等我死了,你把我埋在我们家门前就行。」「哥……」「怎么了?哦,对了,你说舒家会同意我们在他家山里盖房子吗?那边饿不饿?我可快饿死了。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弄来吃。」三刀望著守根背影,默然无语。夜里,守根睁眼瞅瞅睡在身边的男人,摸了摸他的脸。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否就是世人所说的情爱。他对他,从一开始的怜悯,到后来被缠上的无可奈何,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被他的真情感动。当年那场天灾让他认识到,那小流氓嘴中所说的喜欢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之后,他抱著一种随波逐流的心态过著自己的日子。当听说他也许有了家室时,他并没有多意外。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何况身后还有一个家。那么今后他该何去何从?自己可以在山林中生活一辈子,可是他呢?他会据守于这一小方天地吗?显然不可能。以他对他的感情,也许他真的会像他所说的,会和他一起在山里中盖一栋屋子。可是房子盖好后呢?守根抬头、俯身,亲了亲已熟睡的男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想欺骗自己,是的,我已对你生情。不管这份感情的由来是什么。既然我已喜欢上你,我也不想否认。但我不会告诉你,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绑住你。你的天空在外面,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想飞多远就飞多远。当你倦了、累了、寂寞了、难过了、受伤了,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一直都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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