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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自告奋勇，先执起了那牛耳短刀，立于热锅前，先要解开众盔甲，露出毛绒绒的胸膛来，将那锋利短刀对准了锁骨之间，一刀往下。

&esp;&esp;三藏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实乃有些愧疚的很。他知晓自己大徒弟本领最大，如此一计谋却也只能靠他来完成，其中有种种伤害过错隐瞒，实在是与他自己良心说不过去，只希望日后猴子并不气恼他，他亦要与猴子真情实意道个歉，才算了事。

&esp;&esp;只听那唿喇的响一声，牛耳短刀将腹皮剖开，露出个血淋淋的胸腔来，血流顺着那裂口往下流，猴子伸手抹了一把，也不知念了甚么咒，那血止住了，只在腹腔内蓄积着，那里头就骨都都的滚出一堆心来。唬得那当驾官失色，众婢女身麻，亦有昏厥过去者。那比丘王唬得呆呆挣挣，口不能言，战兢兢与国丈道：“国丈啊，这人肝，这真要真吃了下去吗？”

&esp;&esp;国丈与美后却面不改色，美后执起了比丘王手，将两人手背并贴一道，娇嗔道：“陛下今日若服得我父亲灵药，也要与臣妾一般，双十年华，返老还童噫。”比丘王看着他美后手背细腻，毫无皱纹，又见他自己手背上已是皱纹重生，又见那国丈仙风道骨模样，心中一横，又坐正了些。国丈见了那堆心，在殿上道：“这是个多心的和尚！”

&esp;&esp;猴子将刀放置一旁，蹲下来将那些心捡拾起来，当驾官双股战战，捧着一琉璃盏，上前与猴子盛放心脏。那些心血淋淋的，猴子一个个捡开，与殿上观看，却还要评论几句：“陛下，这些心乃红心、白心、黄心、悭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所有多增之心，尽数在此，奉给陛下。”

&esp;&esp;那比丘王指挥了当驾官将心穿上签，挨个扔入沸水之中。白水滚烫，血水很快泛出肉色泡沫来，心脏变色紧实，当驾官连汆三次，将那些心切成片花，令奴仆盛了上去。

&esp;&esp;猴子此时自己变出针线来，正要连着破裂处缝上一圈，国丈却忽然道：“那里面还有一颗心，是什么心？”

&esp;&esp;破裂血肉中还有最后一颗心正在跳动。

&esp;&esp;“此乃本心。”

&esp;&esp;“那这颗心，不如也取了吧。”

&esp;&esp;三藏色变，他握紧了禅杖，却看着猴子回头朝他一笑，再回过去时，那颗正中央的心已是握在了手中。

&esp;&esp;当驾官从他手中接过心脏，只觉得手指冰凉，再一触碰，猴子轰然倒地，血从腹腔中流出，在地面上汇聚横流，再也无半点气息。

&esp;&esp;“死——死人啦！”

&esp;&esp;当驾官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勉强支撑着往后爬了几步，手中还攥着那银盘，婢女们缩在一团，恨不得自己从未进入过这个大殿。而美后敛了敛长裙，袅袅从台上走下，接过那银盘，将其中一颗兀自跳动的心奉给国丈。

&esp;&esp;“陛下，此心需我父亲生食，食用完后法力大增，能炼出更有增益于陛下的丹来，而陛下只需先食这些煮熟的心，让臣妾来喂陛下吧。”

&esp;&esp;台上那国丈吞了猴子一颗本心，嚼的吱唔作响，血线顺着他须髯流下。比丘王昏昏沉沉，张开了嘴吞食那心片花，美后哄着那比丘王吃下，自己也吃了不少，双眼摄出精光来。

&esp;&esp;玉阶下，八戒要抢上去，却被卷帘拦住，朝他示意了眼神。三藏放下禅杖，将猴子尸首抱起——他原本身上盔甲金光灼灼，如今一死，连光芒也黯淡了下去，更是血流满身，猴毛纠结。血将三藏那袈裟染得浑身皆是，其上佛印受污，色损神灭。

&esp;&esp;国丈嚼着那猴子心脏，吞咽落肚，只觉肚腹内暖意融融，等不得要张狂大笑起来：曾经齐天大圣，如今落得这番模样，还不是被他吃下肚去，增补妖力，只不过猴子心脏已食，那些肉也不可浪费，待他占据这比丘国，坐上王位，建起万妖之国，也可将这剩下几位天蓬元帅卷帘将军的肉，与同盟分享。

&esp;&esp;“羽林卫何在？将这几人带回馆驿！”

&esp;&esp;三藏信了猴子回头时朝他一笑，抱着那凉去的尸首回到馆驿。体内的血差不多已流尽，渗透着三藏的袈裟沉甸甸的，行走时在路上踩下一行血色脚印来。待到馆驿，三藏将猴子尸首放于床铺上，他几个徒弟围着那尸首，虽知猴子并未就这般死去，心中还是怪异的很，情绪说不出的难受。

&esp;&esp;几人就靠着墙过了一夜，金箍棒

&esp;&esp;三藏略有疲倦地叹了口气。他昨夜并未入眠，满身腥气十足而又冰凉的血液在袈裟上凝固，似乎只要转过身去，就能看到猴子那还没有闭上的双眼。他超度过无数妖怪，也见过法意将顽固者打到脑浆迸出的场面，却没有任何一次比昨日要来的惊心动魄，让他忏悔如此已久。

&esp;&esp;若是昨日，他便是持了这般想法。

&esp;&esp;佛家也要忌讳口戒，说出冠冕堂皇话来，却让别人出生入死，取西经于他而言并非目的，要超度寻常百姓的和尚多得是，而他三藏此生所愿便是超度妖怪，如妖怪吞服了他的心，忽然向善起来，那便也是超度。

&esp;&esp;只是当今眼前，三藏并非能如此平静设想这个可能，他默念了句清心咒，发现自己怒意难以遏止。

&esp;&esp;国丈妖怪仍在喋喋不休，摸着须髯微笑看着三藏，仿佛他再多磨几句嘴皮子，就能哄着三藏剖开心交付于他，然而他未有想到的是，三藏下一刻便舞起了禅杖，虎虎生风。

&esp;&esp;——等等？？

&esp;&esp;“兀那和尚！住手！！啊——”

&esp;&esp;国丈猝不及防，挨了种种几下，那张仙风道骨脸先被打歪到一旁去，随后是手臂，他伸出手臂格挡了下，就见着小臂软软垂了下来。

&esp;&esp;这和尚莫非是疯魔了？可天地间哪有一个和尚如此英勇骁战？？

&esp;&esp;国丈心惊肉跳，惊恐之间又是几处受伤，和尚简直跟吃错药一般，那柄禅杖生硬结实，砸着他额头正中央，皮肉凹陷，却将他砸的清醒过来。

&esp;&esp;他是妖怪，怎在这里给一个凡人和尚如此挞打，眼看着禅杖又朝他打过来，国丈抓住了杖身。他对着那和尚狰狞一笑，额角破裂处张出峥嵘鹿角来，将人皮撕开。和尚似乎有些畏惧，连禅杖都松了些，国丈正打算就地将那和尚吞食落肚时，只见和尚猛然抽出禅杖，上方九曲环铃铛作响，与他鹿角激烈冲撞，那力道之大，让国丈一声尖叫喊出喉咙来，再去摸左方犄角时，已经是断裂了一截。

&esp;&esp;国丈按着那犄角断裂处，浑身发抖，说不出是身为妖怪的愤怒，还是被挨揍后的心有余悸，他这边心痛难忍，三藏那边却丝毫未停，怎样的妖怪他没有见过，怎样的妖怪他没有打过，眼前这只不过是一只鹿而已！

&esp;&esp;那只鹿妖终于忍无可忍，逐渐拉长身躯，显露出四只蹄子来，将人皮撕破了大半，一张口要咧到了脖颈处，露出两排尖利牙齿来，要扑向三藏。三藏已做好迎接准备，鹿妖却忽然在半空中止住了动作，牙齿摩挲，忽然就地一滚，又变回原来道士模样。

&esp;&esp;御花园外镇守的羽林卫却是远远听到了棍棒敲打声以及国丈急呼声，忙忙跑了过来，等到他们抵达时，国丈挥起袍袖捂了面孔，仓皇离开，那和尚恍若无事发生，伫立在原地念了声佛号。

&esp;&esp;国丈匆忙跑了段路，也不知自己往哪个方向去，见到御花园内河流，忙凑上去照了眼，确保自己那些被撕破的人皮已经恢复。他的鹿角疼的厉害，心中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有所不甘。

&esp;&esp;“你为何要阻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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