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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茅屋怕是已被遗弃多年,连门洞都歪了半扇,若要进去,须得躬下身子往里钻。钻洞时,余锦年头发被什么东西蹭住了,他伸手用力一拽,立刻扑簌簌落下一块黄泥,飞得满嘴都是灰尘。
&esp;&esp;——只这种落灰与泥块齐飞的环境,就足够余锦年愁得头秃。
&esp;&esp;“清欢姐姐,我请来大夫了!”梅豆兴冲冲地往里跑去。
&esp;&esp;“咳咳!”角落里一个虚弱的声音喘息一阵,回应道,“梅豆?不是说不要浪费钱了麽,我好不了了……你拿着、拿着钱,以后好将自己……赎出去……”
&esp;&esp;梅豆握着她的手,抽着鼻子道:“你看看,我请了年哥儿来。”
&esp;&esp;余锦年先是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味,才转头看到倚靠在泥角里的清欢。
&esp;&esp;他一时有些沉默。
&esp;&esp;这个清丽娇俏,笑声似银铃一般可爱的小娘子,初见时羞答答地往季鸿怀里插步摇,再见时托着腮与余锦年趴在阑干上听折子戏。如今才桃花散
&esp;&esp;梅豆诧异地睁开眼,脱口而出:“……什么?”
&esp;&esp;少量血从刀口处冒出来,余锦年用净布拭去,抬起眼睛查看了一下清欢的状况,看她呼吸平稳,精神也还不错,便又继续低头工作,切开表面的软组织,放下单刃刀,他朝旁边伸出手道:“季鸿,双头弯钩拿给我。”
&esp;&esp;季鸿将一支四寸长的勾器递过去。
&esp;&esp;情况看着很是糟糕,好在血管损伤并不严重,也没有其他的神经损伤,骨折也并非是多段性的,这就让余锦年悬在喉口的心往回落了半分。他耐心地辨认出各血管、肌群,找出骨折点,暴露骨折段,小心翼翼地将骨断段复位,固定。
&esp;&esp;之后还要再将周围血管与神经仔细复检一遍,排除所有可能的潜在危险,最后才能将皮肤缝合。
&esp;&esp;清欢闭着眼睛,也不敢往下看,她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响,仿佛从来没有跳得这样用力过,但也由此萌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勇气。过了会,她睁开眼,看了看一旁比她还要紧张的小丫头梅豆,才说起道:“确实是我放她走的。不过雪俏姐姐之前虽有心想逃,却又害怕连累我,因此一直按捺,几乎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esp;&esp;梅豆不懂:“那怎么……”怎么最后还是逃了?
&esp;&esp;没等梅豆说完,她便继续说道:“月夕日前几天,雪俏姐姐突然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她苦苦寻找了多年的亲人,早在两年前便已死于山崩,一车四口,尽被倾崩的泥土掩埋,尸骨无存……她那天的脸色很不好,一整日没有说话,到了下午,忽然便叫我去请年哥儿做月团。”
&esp;&esp;余锦年听到这个,也想起了那日雪俏托付他去立衣冠冢的事情,后来因为季鸿生病,这件事便被耽搁下来了——难道那时,她便已经有了什么念头了不成?可若是想逃跑,大可以将来隐姓埋名安定下来后,再就近立冢,何必将此事托付给一个与她无亲无故的人。
&esp;&esp;除非,她不是想逃跑,而是……
&esp;&esp;“年哥儿,姐姐那日是不是与你托付了什么?”清欢冷不丁问道。
&esp;&esp;余锦年愣了下,心想,她倒是挺聪明的,只好含糊道:“是有那么一桩小事。”
&esp;&esp;“我就知道。”清欢笑了一下,忽然问道,“年哥儿,我能抬抬手么?太紧张,麻掉了。”
&esp;&esp;“啊……可以,不要碰到伤腿就好。”
&esp;&esp;梅豆也听出一些不太妙的感觉来,忧愁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sp;&esp;清欢慢慢将手抬起又放下,展开又握起,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回忆道:“月夕日那天,那位客人指明非要雪俏姐姐过府去……”
&esp;&esp;——
&esp;&esp;那日城中万千灯火,银蟾光满,佳肴美醴,琴瑟铿锵。高台上歌舞彻夜不歇,月魄下众人酒酣食醉。
&esp;&esp;尽管心中郁郁不解,雪俏仍是乘车去了那大人府上,举盏奉酒,强颜欢笑,清欢随侍其旁,默默垂首不语。酒过三巡,宴上已醉倒了一半,夫人小姐们早已出去游月,院中仅剩下一群爷们谈天阔地,互相吹捧。
&esp;&esp;一众醉醺醺的男人们能聊什么,无非是钱财美色之属,却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有人注意到了雪俏背后的清欢,一位面肥腮满的爷酸溜溜拽了两句诗文,便伸手去摸她的脸。她早也知道自己再过一年就要挂牌迎客了,不过是摸摸脸,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以后可怎么活,便低着头没动弹,给他摸了。谁知那爷的手极不规矩,话也糙,清欢气不过,就抬手将他格开了。
&esp;&esp;这却不得了,那爷忽地发作起来,双眼瞪得发红,鼻孔翕动,道她一个妓子竟然敢扫爷们的兴,便叫了两个家丁来就要将她剥光了往屋里拽。
&esp;&esp;她吓傻了,一时间除了奋力挣扎,脑子里竟也想不出其他。
&esp;&esp;“爷,”这时雪俏忽然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将她被撕扯开的衣衫拢好,笑盈盈道,“这不过是雪俏身边一个没开脸的小娘,年纪小,规矩没学好,您就饶了她罢。扫了爷们的兴致,雪俏给爷们赔个不是?”
&esp;&esp;那猪脸男人色眯眯道:“雪俏打算如何赔不是?”
&esp;&esp;雪俏道:“自然是爷们如何能高兴,雪俏便如何。”
&esp;&esp;“好啊。”猪脸男笑起来,手一挥,“先痛饮两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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