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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第2页）

&esp;&esp;“你要照顾好自己，哪怕……”他顿了顿，眼神中有种不易察觉的苦涩，“……哪怕只是为了让身边的人放心。”

&esp;&esp;她没瞧出这些隐蔽的心思，只是囫囵地点头答应，又简单问起了一些他的近况，于是又勾起了一些他的愁绪。

&esp;&esp;“也没什么，左右就是教书写书，”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前段日子见了几位刚刚卒业的学生、竟都回家结婚生子了，全是旧式的婚姻，嫁的丈夫此前都没见过……”

&esp;&esp;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无奈，感慨：“过去在北大尚且未感国家陈腐至斯，如今到了女校执教才算明白几分深浅……我国的女子启蒙的确还是任重道远。”

&esp;&esp;这话说的正与白清嘉前段日子的思索不谋而合。

&esp;&esp;早前她和李锐就在帮孟柯推荐小说介绍工作，前者好不容易算是见到了一些成效、多少也是发出去了一二篇，可这找工作的事却是寸步难行——好几个编辑部都婉拒了她的求职，明明她的俄文功底十分扎实、在如今的上海滩已可算是出类拔萃，可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最终就只能四处碰壁。

&esp;&esp;她也知道这不是孟柯一个人遇到的麻烦，大把读过书的女孩子都因为陈腐的陋习被绑回了封闭的家庭，可那并不是她们原本的愿望，她们已经见过了书中广大的世界，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被拖回原本狭小的角落？

&esp;&esp;她前段日子就有心要帮这些学生解决些困难、只是却被家中一系列糟糕的变故给耽误了，眼下一听程故秋谈及此事又被勾起了此前的心思，斟酌片刻后默默看了他一眼，继而试探着问：“倘若由我们自己办一个刊物……你觉得这想法可行么？”

&esp;&esp;白清嘉的计划也很明白。

&esp;&esp;她有意创办一个刊物，要么是针对外国文化译介，要么就是针对国内女子启蒙，编辑部的编辑就都启用新沪的女子毕业生，这样既可以达成文化宣传的目的，又能够帮助学生解决些许工作困难的问题。

&esp;&esp;这自然是很不错的想法，程故秋也很赞成，但他却很担心她的状态很难支撑如此繁琐的工作——办一份刊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编辑、印刷、发行……一环环一节节都是麻烦，要跟许许多多的人打交道。

&esp;&esp;“你可以么？”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倒是可以帮一些忙……只怕你会太辛苦。”

&esp;&esp;白清嘉自然也知道会辛苦，可眼下她也正需要做些事情驱散心中的焦虑和杂念，辛苦或许是种别样的福音。

&esp;&esp;“总要做些事情，不然心里也难免愧疚，”她淡淡一笑，消瘦了的面容依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更枉费那些学生真心叫我一声‘老师’。”

&esp;&esp;她果然立刻逼着自己动起来了。

&esp;&esp;编辑部直接设在了白公馆，如今这里空空荡荡的、倒恰巧可以腾出来给大家工作；人员的招募也颇为顺利，孟柯奇迹&esp;以生命的名义，赋予未来无尽的希……

&esp;&esp;一月下旬他们的第一份成刊终于出炉了。

&esp;&esp;编辑部的女孩子们都很兴奋，连一贯内敛清冷的孟柯都开心得涨红了脸，捧着那本薄薄的杂志喜不自胜；其他人就更激动，天天都要跑到经销的书店去蹲守，时刻关注着他们那本宝贝杂志的销路。

&esp;&esp;——结果还是不错的，出刊的第一期售出了一千二百册。

&esp;&esp;与畅销的大刊物相比这个成绩自然不值一提，可对于她们这个新成立不久的小编辑部来说却已是十分喜人；白清嘉很大方，把所有的进项都给了学生们，另也给了一直帮忙的李锐和程故秋一些补贴。

&esp;&esp;这两人都没收，前者说他已算是入了这刊物的资，等往后赚得多了再收不迟，后者嘿嘿一笑，一边挠头一边随和地说：“我就不收了吧，天天到小姐门上蹭吃蹭喝，单是咖啡也喝出一份红包了，再收钱还像什么样子？”

&esp;&esp;白清嘉听言莞尔，还是坚持要给，李锐连连摆手、躲她就像躲洪水猛兽，一边快步往门外走一边匆匆地说：“白小姐不要折腾人了，你这样往后我可不敢来了……”

&esp;&esp;——不来？

&esp;&esp;那怎么行。

&esp;&esp;编辑部的学生们还等着他这位资深的编辑执教，还有秀知……最近大家的会一散李锐便会偷偷去教秀知识字，他要是不来了耽误的事可多着呢。

&esp;&esp;白清嘉抿嘴一笑，最后还是不再坚持了。

&esp;&esp;她们创办刊物的事情后来在学校里传开了，许多即将卒业又不想回家嫁人的女学生便都开始试着去编辑部应征工作，有的成有的不成；徐冰洁也听说了这件事，纠结畏缩了很久还是咬牙决定登门去见一见嫂子，无论如何……她都欠她一个诚恳的道歉。

&esp;&esp;站在白公馆门前的那一刻她的内心特别恐惧，哥哥和张颂成都不在、她和嫂子之间便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年轻的女孩子还不懂得如何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即便默默准备了几个月也还是惶恐、还是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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