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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第2页）

&esp;&esp;她怕极了，在徐冰砚一步步向她走来时大声地尖叫，以前她从没觉得这个像影子一样蛰伏的男人有如此令人心惊的力量，他低垂的眼睛像漆黑的深潭，凛冽而肃杀，对她没有一丝怜悯。

&esp;&esp;“五点之前离开官邸，”他沉声对所有人说着，语气寡淡，无风无波，“否则就永远不要离开了。”

&esp;&esp;没有人会听不出那男人语气中的决绝和漠然，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这话的真伪——传闻中他甚至亲手杀了栽培他多年的义父，如今要杀一群手无寸铁且与他毫无瓜葛的女人又是什么难事呢？

&esp;&esp;富贵的姨太太们一个个抖如筛糠，就算舍不得这无穷的富贵也还是决定先保全性命，于是纷纷作鸟兽散；白清盈和她母亲吴曼婷这回又是跑得最快的，毕竟她们怀里还抱着徐家最后的骨血，倘若跑得慢了说不准那男人还会再反悔，最终都要死在他的枪下！

&esp;&esp;可……她们又该如何谋生呢？

&esp;&esp;娇滴滴的母女俩早已过惯了富贵的生活，难道还能真的带着孩子再去唱什么柳琴戏？她们是身无分文了，大冷天在上海滩的街头茫然地游荡，热闹的除夕夜与她们毫不相关，此刻她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有一张暖烘烘的床。

&esp;&esp;所以她们又来找白家人了。

&esp;&esp;吴曼婷主意拿得正，心想自己的女儿终归还是姓白，难道白宏景还真能不管自己亲女儿的死活？他还有个外孙呢，这么壮实、这么可爱，难道也能撂手不管？她知道的，白宏景和贺敏之都是心软的人，只要她们跪在地上诚心地求、再伤肝伤肺地恸哭一番，他们便会重新接纳她们回到那个家了，纵然苦一些也没什么，好歹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esp;&esp;母女俩于是一个赛一个地哭诉开了，抱着白宏景早已没有知觉的腿哭得肝肠寸断，看白家人一个个仍挂着脸不肯松口，各自的小心思也转得飞快。

&esp;&esp;白清盈也舍得下本钱，又转而去抱白清嘉的腿了，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脆生生响，还不停给她磕头赔罪，一遍遍说着“姐姐错了”。

&esp;&esp;白清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做戏，能给出的回应就只有冷笑——她应该同情二房么？她们在这个家最狼狈的时候无情地断然离开，甚至还要在她已经跌进泥潭后再来狠狠踩上一脚，当初在如意楼的那个夜晚她有多么绝望？难道如今她们掉几滴泪、磕几个头她便要以德报怨了？

&esp;&esp;还真当她有副菩萨心肠！

&esp;&esp;她丝毫不为所动，也不想再看这母女二人的百般丑态，遂招呼大哥和秀知一起把两人“请”出去。

&esp;&esp;白清盈却还不肯死心，明知自己不受待见还在拼了命争取，一边被白清平拉着往外走一边扭头冲着白清嘉大声说：“妹妹！好妹妹！你不愿收留我和母亲也行，姐姐只求你保你的外甥一条性命！徐冰砚会杀了他的！你不是跟他很要好么？姐姐求你了，你去跟他求个情吧！清嘉！”

&esp;&esp;啊。

&esp;&esp;白清嘉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这使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不仅因为那句谬以千里的“要好”，更因为此刻白清盈已将他视作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esp;&esp;可她从没有那样想过他，甚至直到现在还不相信是他亲手杀了徐振和徐隽旋。

&esp;&esp;——当然，她的看法并不重要，因为她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esp;&esp;“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esp;&esp;她冷漠地看着被拖出门去的白清盈和吴曼婷，耳边充斥着孩子们的哭声和父母沉重的叹息，本应该混乱的心却意外地坚硬平静，她甚至发现自己的语气都没有一丝颤动，冷静到可怕的地步。

&esp;&esp;“白清盈，你是做母亲的人了，合该学着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一直试图把这个责任丢到别人身上。”

&esp;&esp;“我没有义务为了你们的安逸奔走，你们也没有资格再踏进这个家的门。”

&esp;&esp;“停止妄想吧。”

&esp;&esp;“永远别再回来。”

&esp;&esp;礼堂&esp;比时下沪上二月的寒风更加凛冽……

&esp;&esp;一个好端端的除夕夜就这么被毁了。

&esp;&esp;热腾腾的年夜饭成了残羹冷炙，不速之客离开后全家都陷入了静默，连小孩子们都不敢笑不敢闹；白清嘉烦躁地回了房间，约莫过了五分钟又怒气腾腾地出来了，一把塞给她大哥二十大洋，脸色难看得要命，说：“拿去给她们吧，省得把孩子饿死。”

&esp;&esp;说完又回房间“碰”的一声关上了门，火气好像变得更大了。

&esp;&esp;因吴曼婷白清盈母女造访而产生的郁气一直纠缠白清嘉到初五，这几天她几乎每晚都做噩梦，要么梦到那天在如意楼的种种遭际，要么……就梦到那个人。

&esp;&esp;其实以前她也经常梦到他的，但大多都是他在战场上受伤的场景，触目惊心的伤口、瘦到青筋迸出的手背、因为失血过多而涣散失焦的眼神……可现在梦里的场景全变了，他成了生杀予夺的刽子手，一个人站在尸体堆成的小山前，手里拿着一把冷冰冰的枪，身上留下了徐家父子的鲜血……

&esp;&esp;她频频被这样的噩梦惊醒，耳边又时常出现幻听，总觉得是襁褓中的斌荣在自己身边哭泣，清澈的眼睛笔直地看着她，好像在怨怪她这个做小姨的不肯救他的性命……她被折磨得无法入睡，于是反复枯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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