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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第2页）

&esp;&esp;“仲远兄，你是大忙人啊，找你一回可真不容易！”

&esp;&esp;说话间，一人大步走了进来，他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豆青圆领襕衫，一副儒生打扮，见张骢蹲在地上捡碎瓷片，他愣了下，拱手笑道：“碎碎平安，看来贤兄要高升了，小弟在此先祝过了。”

&esp;&esp;张骢越过桌面，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谨言，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是死期将至。”

&esp;&esp;孙彦吃了一惊：“仲远兄何出此言？”

&esp;&esp;张骢没回答，扬声叫来书吏，将碎瓷片打扫干净，又奉上两盏热茶，请孙彦坐下，这才开口道：“我这是兔死狐悲之叹，扶风王夺妻一案举国皆知，后又牵扯出陈允南殴妻案，其妻假死潜逃案，朝野都为之侧目。论私，我与陈允南是同年，本该避嫌，论公，我不过是刑部一小小主事，上有郎中、侍郎，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审理此案。谨言，我不瞒你，自接到旨意的那天起，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韩子升得罪扶风王，被打发去云南做参政，胡大人酒后失言，被圣上骂作‘禽兽不如’，二十年宦海生涯，竟得不到一个善终。凡是与扶风王做对的人，最后都落得个被贬的下场，殷鉴在前，我实在是惶恐啊。”

&esp;&esp;孙彦听完，放声大笑。

&esp;&esp;张骢皱眉：“你笑什么？”

&esp;&esp;孙彦笑了好半晌方才停下，摆摆手道：“仲远兄，不要怪我失礼，我是笑你目光短浅，只看到其中的险，却未看到其中的机遇。”

&esp;&esp;这话说得难听，但张骢是个憨厚性子，也不怎么生气，只是不解：“什么机遇？你别是老毛病又犯了罢？”

&esp;&esp;孙彦字谨言，本人却与“谨言”二字无半分关系，他性格狂妄自大，举止放诞，好空谈，好大言，也是延和二十二年的进士，做得一手好八股，本该高中魁首，怪就怪他出场那日口出狂言，说状元郎非他莫属，主考官一听，此子言行太过无状，便将他降到了二甲十九名。

&esp;&esp;他与陈适、韩越、张骢一样，都是庶吉士，后来又任户科给事中，上《陈事十疏》，抨击时政，是没事都要找事的性子。

&esp;&esp;前不久陈适寿衣死谏，他也掺合了一脚，被锦衣卫抓去诏狱过了一夜，别人出狱后，都夹起尾巴老实过日子，唯有他死性不改，一直上蹿下跳发表言论，在陈适殴打发妻一事揭露后，又是他先送到通政司，内阁阁臣看过后，写明节略发到司礼监，高顺呈给圣上批阅，他只在上面批了两个字——照准。

&esp;&esp;之后便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折子交六部誊抄，有关部门照旨办理那套流程，总而言之，这桩轰轰烈烈的夺妻案，终于落下帷幕。

&esp;&esp;沈茹还是要回陈家，陈适一日不休她，她便一日是陈家妇，这便是不可动摇的宗法制，君臣，父子，夫妻，都被禁锢在这套镣铐里，无人能打破。

&esp;&esp;吴不平离京那日，苦笑着说：“机关算尽，唯独算漏了圣意，十年前是输，如今还是输，我算个什么天下立储

&esp;&esp;这一年的冬至日在十一月初十，北京人向来看重冬至，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这一日，朝廷要在南郊圜丘举行祭天仪式，往年都是天子亲祀，因为圣上龙体不豫，今年改由扶风王代祀。

&esp;&esp;消息传出后，群臣心情复杂。

&esp;&esp;延和帝自登基那日起便十分勤政，二十年视朝，风雨不误，每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也从未缺席，今年却让人代行，不免让百官们内心惶恐，担心皇帝的身体会不会真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何况代祀的人偏偏是前不久陷入丑闻风波的扶风王，这让百官更是议论纷纭，“天子大礼，莫大于事天”，祭天祀地历来是天子的权力，是展现皇权合法性的活动，如此重要的仪式，圣上却交给扶风王，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十分耐人寻味。

&esp;&esp;为了筹备好这场仪式，怀钰斋戒了四日，冬至日这天，他天不亮就起床，沐浴、焚香、换上祭服，随后去乾清门外拜见圣上，聆听圣谕。

&esp;&esp;百官早已等候在午门广场上，待钦天监拟定的吉时一到，怀钰登上十六抬乘舆，礼乐奏响，卤簿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往正阳门外的圜丘坛祭天。

&esp;&esp;一场仪式滴水不漏地完成，百官回宫谒见皇太后，随后去奉天殿举行庆成礼，皇上圣体违和，并未出席，文武百官对着空荡荡的龙椅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随后便各自回家。

&esp;&esp;怀钰还不能回去，要先去圣上那里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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