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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回过头去,却发现抱着苏澈的安齐远却面色铁青,再一看苏澈,发现苏澈嘴角吐出的血沫中似有结块,脸色也跟着大变。原本还算精神的虎先生如今变得奄奄一息,在回到峡边之后便恹恹地趴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一看那样子,就知道是受了主从法契的影响。这么说来,苏澈的情况是十分不妙了。安齐远顾不上自己身上已经被聚火蜥的灵火燎得血肉模糊的伤势,迅速地掀开苏澈的衣袍,便立刻发现苏澈胸前有明显的外伤。用手轻按,原是肋骨断裂了。起初可能只是肋骨骨折,并不致命,但因着后期不断地奔逃颠簸,导致断骨插进了肺中,伤势才变得十分严重。安齐远想也没想,便握住苏澈的手想用傀儡术将苏澈的伤口修补好。可他刚把灵力从苏澈的手中灌进,便见苏澈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看样子是在抵触傀儡术的施用。安齐远这才惊觉,这傀儡术的副作用奇大,其中之一就是过于频繁的使用会影响被施用者的神识与肉身的契合。苏澈在短短的半年里,就被他用过两次傀儡术。而这幅身体本来就不是苏澈的原身,神识不甚牢固。如今又要动用傀儡术修补这么严重的致命伤口,也难怪苏澈的身体出现了这么强的排斥反应。若安齐远执意要用傀儡术,最后导致的结果很可能是苏澈的性命被救了回来,但神志却无法恢复清醒了。这件事跟安齐远的关系更大些,龙潜觉得他作为一个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但还是不由得出言提醒道:“你要想清楚。”安齐远手中动作一顿,看着面色苍白如纸、只剩下一口气的苏澈,眼中的神色万分复杂。挚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安齐远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这般失魂落魄过。他本就知道要违逆天道创出五灵根极有可能招致天谴,但他却想着,所有的动议都是他一人执意妄为,即便是苏澈本人一开始也并不赞成。如今得以成行,不过是被他赶鸭子上架勉强为之罢了。所以安齐远想了,若是真有天谴,那所有的灾祸都理应由他一人承受才是,与本心纯良的苏澈一点关系也无。围捕聚火蜥不过只是这漫长道路的开头,但却已是十分凶险。而面对接下来的战斗,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明知将保护苏澈的防御法阵设置成可自由进出的模式极有可能会让苏澈在混乱走逃跑,但即便如此安齐远也觉得无甚所谓。只要他还能活着,以苏澈现在的修为,就算有虎先生相助,也跑不到哪去,他总是能寻回他的。可若他在与聚火蜥的战斗中有什么三长两短,至少苏澈也要能安然地逃脱才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可以御气飞行的坐骑和一干高阶符箓都留给了苏澈,甚至连苏澈心心念念的圆胖也一并留给了他。他原本想着,若是真有什么无法意料的突发状况让他们无可避免地折在这里的话,至少苏澈依靠着他留下的这些东西,还是能保住性命的。可谁曾料到,即便在拟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安齐远几乎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计算进去了,唯独没有预测到需要孵化上百年才能出壳的聚火蜥幼崽会在他们激战正酣的时候破壳而出。即便他对苏澈纯良的天性早就有所了解,但却不知他竟会为了一个相交尚浅的杜遥和身为暗棋的觉非罗铤而走险,仅凭不过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和一头才刚刚突破元婴境界的战宠,就敢独自面对已臻化神境界的雌蜥?安齐远实在弄不清到底是他低估了苏澈还是苏澈高估了自己,可如今看着失去知觉的苏澈满脸血迹污浊地靠在自己怀里,安齐远除了紧紧地保住这个脆弱的躯体之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计可施。若是可以,他愿意为苏澈承受一切的灾厄。但事实偏偏事与愿违。明明他们四个高阶修士才是与聚火蜥之战的主要战力,但在一场恶战下来之后,他们所受的创伤也并不算十分严重,只需后期闭关调养便可恢复。难道这是天道在冥冥之中早已定下的劫数?即便他愿意为苏澈抵挡所有的灾祸,但天道在冥冥之中却还是能分清孰是孰非,即便苏澈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纯善,但逆天而行的后果却依旧要落在苏澈一人身上?如今放在安齐远面前的,注定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难题。他所深爱的不过是苏澈的灵魂,若用傀儡术救回只是这幅躯壳,没了苏澈的意志,又与之前的青言有何差别?可若不救,他又怎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苏澈在自己的怀中咽气?进也是非,退也是非。安齐远只觉得自己的心肺像是要被生生撕裂了一般,疼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阿澈……”“阿澈……”安齐远就这般失魂落魄地抱着苏澈靠在石壁上,口中不断楠楠叫着苏澈的名字,那样子似是连最后的生气都被抽离了一般,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嚣张狂妄到了极点的模样?便就在这时,也被龙潜抱在怀里的杜遥承了龙潜渡过来的真气,意识倒是恢复了一丝清明。原本魔修与剑修的真气分属两脉,并不十分融洽,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体内赤螭和墨蛟高度相合的关系,自两人有了那层关系之后,龙潜的真气便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到杜遥体内并被他吸纳。杜遥颤巍巍地睁开了眼,便看到前方倚靠在石壁上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喉咙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杜遥有些艰难地开声问道:“苏,苏宗主可还好?”龙潜摇了摇头:“折断的肋骨插进了肺里,傀儡术也不能再用,怕是要不行了。”虽然已经给苏澈塞了一些回补灵气的灵药进去,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之策,若是苏澈身上的伤口不愈,充其量也不过能拖延点时间罢了。再怎么说龙剑山庄与青阳洞也是世交,虽然龙潜与苏澈的交情远及不上苏澈与佛修宗主法印之间的情谊,但如今亲见曾经傲视群雄的道修宗主苏澈命悬一线,心下也并不十分好受。更何况苏澈也是为了营救杜遥和觉非罗才深陷险境的。若是没有苏澈在关键时候的出手相助,可能现下抱着濒死的身躯的人就变成了自己。思及此,龙潜的心脏一阵扑腾地莫名狂跳着,那种可能失去杜遥的恐惧竟比那次与赤螭的躯体一起被埋在秘境的废墟中的濒死感觉来得更要强烈。龙潜甚至后悔当初一时心软将杜遥带到这赤焰峡来,但若不是遭遇这次危厄,他估计不会这么快就意识到杜遥之于他的重要性。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杜遥只感觉呼吸不顺,不由得干咳了两声。“放,放开……”见龙潜有些手足无措地稍微松开了一些,杜遥看了眼早已失魂落魄的安齐远和越发失了生气的苏澈,抬手扯住了龙潜的衣袖。“传,传音蝉……”龙潜一听,有些恍然大悟地反应了过来。见龙潜的表情有些怔愣,杜遥还以为是他不舍得用那宝物,便只得开声求道:“苏宗主是为了救我和非罗……”“求,求你……”话已至此却有些说不下去,这还是杜遥在不受墨蛟精血的影响下第一次对龙潜说出这样卑微的话语。龙潜抚了抚杜遥的鬓角,替他将散乱的长发撩到了耳后。“这样一来,你就又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了。”龙潜说罢,笑着伸手摸入腰间系着的宝袋,将一只如翠玉般通体透亮的玉蝉取了出来,掐出法咒后挥了出去。说来也是奇怪,这玉蝉看着只是被翠玉雕琢出来的装饰品,可经过龙潜的法力加持之后,蝉翼便扇动了起来,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一般,骤然消失在半空中。杜遥见那传音蝉已被送走,心下一松,便又支撑不住在龙潜怀里昏睡了过去。苏澈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似是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高热的温度好像轻易就能将他连皮带肉一并融化,胸口传来一阵强烈过一阵的钝疼,疼得他禁不住浑身痉挛起来。“好痛……”苏澈想要捂住胸口,却发现四肢都被禁锢起来了,丝毫动弹不得。即便身体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但身体却已不像是自己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虚弱过了。自在韶华峰上陨落之后,即便他不想承认,但这具新的身体无论是从抗击打能力上还是心智的坚定程度上都与他的前身不可比拟。没有了清净心经的庇护,身体的疼痛本能地唤醒了心中最为脆弱和柔软的部分。苏澈只觉得有温热的泪水从自己的颊边滑落。“师父……”天知道他是多想念自己如青葱一般的十多岁时,懵懂无知地依偎在师父的怀中的时光?那种如父亲一般的温暖让他觉得安全和熨帖,他甚至曾经无比自私地偷偷想过,若是师父没有飞升该有多好?“师父,阿澈好痛……”苏澈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很没用,但他却只愿意在师父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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