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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实心眼，想什么便说什么。一个疏忽，脱口道，&ldo;我以后要找就找夫子这样的！要有学问，还要长得好看。&rdo;他一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去，竟生生被呛到了，背过身去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弥生也给吓了一跳，忙给他捶背，&ldo;夫子，学生又说错话了……&rdo;他缓了半天才摆手，上回他为了套话也这么问过她，当时她还扭扭捏捏不肯回答。眼下冷不丁提起，反倒叫他措手不及。但惊讶归惊讶，听上去还是很受用的。面上佯装着，&ldo;姑娘家要自矜，怎么好随意说男人长得好看！&rdo;&ldo;夫子又不是别人，&rdo;她兀自道，&ldo;在我眼里夫子和我阿耶是一样的。再说我也没说错，乐陵君子不是大邺有名的美男子么！&rdo;他皱了皱眉，&ldo;我和你阿耶不一样，你阿耶多大年纪？我又是多大年纪？&rdo;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状似认真的考虑起来，&ldo;这个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夫子德高望重，论资排辈的算，也应当和家君齐头的。&rdo;言罢笑着补充了一句，&ldo;夫子大我十岁，我阿耶生我大兄时是十六。要是这么算，横竖……也差不了多少。&rdo;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可以做她父亲了吗？好得很！嫌这个老、那个胖，现在愈发能耐，嫌弃到他身上来了！他的脸板得像外面的穹隆，阴云密布，&ldo;你非要和我唱反调，唱到我罚你为止？你挨罚难道上瘾么？&rdo;&ldo;不不……&rdo;她马上一脸惊慌，&ldo;我不要挨罚，我痛恨挨罚。&rdo;&ldo;那你……&rdo;他简直不知怎么说她才好，这一根筋迟钝得够可以！他脑恨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回身看她，&ldo;你去打听打听，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十来岁就生孩子的。再打听打听，不说整个大邺，单说京畿，多少夫妻是差了十岁开外的。&rdo;她暗自吐舌头，看来果真叫他不痛快了。不过夫子有点小肚鸡肠，这种话说过就罢的，她只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崇敬，没想到他这么较真！再道歉么？以她这样的肇事频率，不停的道歉还有用么？说实话，她自己也没脸再张嘴了。本来以为逃不过一罚，没想到他却不言声了。走到碑前cao起斧凿，叮叮当当的复敲起来。她闯了祸，有些惘惘的。不过他说夫妻相差十岁开外的有好多，难道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扔给晋阳王吗？她突然忿忿不平，她好歹是谢家女儿，何曾没落到要给别人做偏房的地步呢？虽然那个晋阳王论姿色也是妖娆一枝花，可是名声不好，贪财好色占全了。尤其是他府里的姬妾，都是什么样无才又无德的女人啊！她发她的呆，他也不以为然，料她大概又在盘算着怎么找说辞。他吹了吹粉屑，&ldo;你可知道这石经纵横各多少？&rdo;她回过神来，摇头道，&ldo;我只听说夫子在篆刻，亲眼看见还是头一回。&rdo;斟酌一番，添了句，&ldo;夫子的字真漂亮！&rdo;&ldo;这石经一面三十三行，每行六十字。&rdo;他道，&ldo;刻字和练字一样，心要静，手要勤。你只知道别人写得好，你自己有没有下功夫？年下刻的章我看了，着实让人头疼得很。且等我这面碑完工，闲下来再手把手的教你。&rdo;她应个是，心里好奇，想问问开办女学的事，他却又问，&ldo;先头琴室里教的是什么？&rdo;弥生恍惚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琴cao博士授课时，她和载清正在外面赏雪景呢！所幸她还听到了一些，便含糊着，&ldo;教的是孔子的《猗兰cao》，用五弦琴，黄钟律调。&rdo;&ldo;是么？&rdo;他仍旧淡淡的，&ldo;唱词呢？&rdo;她吞吞口水，硬着头皮开始绕室哼诵，&ldo;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rdo;他似有无限感慨，停下手靠在墙上，接口轻声浅唱，&ldo;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伤不逢时，寄兰作cao。&rdo;像他这样出身的，明明已经到了旁人无法触及的顶峰。生出这类怀才不遇的萧索心情来，多少有点为赋新诗强说愁吧！每一句她都听得很认真，唱词里有种寂寥之感，然而实在是绝佳的音色。低沉的，清澈的，可以触到人的灵魂深处。弥生痴痴望着他，暗想着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将来能够同他作配。沉淀下来，自己又怅然。同她什么相干呢？她是学生，等他娶亲的时候送份厚礼，也就对得起这几年的师徒情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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