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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行色（第1页）

&esp;&esp;倏忽半月，甘露殿有主之事已在前朝后廷传扬开来。

&esp;&esp;后廷的人只看皇帝放着原本的妻妾不管，独宠云安一人，便或艳羡，或阿谀，都大抵明白了今后的气象；而前朝则不同，官员们都很不解，皇帝登基已有时日，却为何不立后宫，尤其是正位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

&esp;&esp;皇后不立是国本大事，大事未稳自然是会惹起争议的，而说来说去，矛头便都指向了目下后宫独一份的女子，京兆尹裴宪之女裴云安。

&esp;&esp;裴家于京城达宦中至多算是新贵，裴宪入仕多年也都止步襄阳地界，故而朝中熟悉之人原本寥寥。可是，因云安曾大闹过韦家，把旧事都牵扯了出来，而韦家又是太子妃的母家，众人便再联想皇帝的态度，就都心知肚明了。

&esp;&esp;这似乎就是韦令义二女的后位之争。

&esp;&esp;物议日盛，到了云安自己耳中，却是平静如水。那些议论之人不会知道她根本不愿做皇后，也不会信她不爱中宫之位。所以，她既什么也做不了，便就什么也不做，一心度日罢了。

&esp;&esp;时已立夏，炎暑将临，甘露殿的一切物用都换成了应季所需，三餐饮食也更加精致可口。云安既无所盼，也不过将每日的消遣寄托于口舌之欲。这日晨起，素戴如常给她更衣梳洗，其余宫婢便端了各色佳肴铺排开来，都依着她高兴。

&esp;&esp;忽地，守在殿外的一个小婢走进来，一拜禀道：“太子妃的婢女青绵在外求见，说是给娘子送些消暑的冰食。”

&esp;&esp;太子妃，青绵，这些故人倒是许久未见了。云安先与素戴递了眼色，便先屏退众婢，说道：“你猜青绵是何来意？”

&esp;&esp;如今的情形，是个人都瞧得明白，素戴只如实道：“陛下要立你为后，见风使舵的人就多起来，前几日冯良娣和王孺人不还亲自来问候了么？这太子妃特殊些，听说自她母亲的丑事传扬，她都两个月没出过门了。”

&esp;&esp;云安听来点头，却又一笑：“韦妃不是‘见风使舵’的人，她若想问候，何必等到今日？况且，什么样的冰食甘露殿没有？她却未必不知？依我看，人心难测，我当众让她母亲难堪，致使她如今寥落，连原本属于她的皇后之位都快丢了，她一定不甘心。”

&esp;&esp;素戴觉得此话有理，但细想又不通，说道：“可是，她好歹是帮过你的，在洛阳时也幸亏她，就算先前进宫，她也是一副贤德无私的样子，是接受你侍奉陛下的呀。”

&esp;&esp;云安并不否认，但经历过郑家那些乱事，又想宫中人事更加复杂，她的处境大不相同，便难免要多留心。“我也不希望如此，只是你也说她特殊，还是防备些，不要轻信。再怎么，我也不可能和她真成自家姊妹。”

&esp;&esp;素戴颔首，领会深意，这才出去通传，唤了青绵进殿。

&esp;&esp;见了人，云安还是平常坐着，青绵也还是从前的样子，行了礼，呈上携带的食盒，恭敬道：“这是我家太子妃亲手所制，花了许多心思，还请裴娘子务必尝尝。”

&esp;&esp;“倒不必这样客气，你也免礼吧。”云安面带浅笑，示意素戴去接下食盒，却看青绵不起身，无意退下，该是另有话说，“怎么？太子妃还有何事要吩咐？”

&esp;&esp;青绵顿了顿，略抬起头，咬着唇，显得颇为小心，又拎着裙裾挪膝向前少许，才小声说道：“请裴娘子打开食盒看看。”

&esp;&esp;原来，所谓“务必尝尝”，是“务必看看”之意。云安心中忖度，倒真摸不准青绵的来意，可这食盒有何玄机呢？便开盖去看，里头竟无冰食，只空空的一个食盘压着一封信笺。

&esp;&esp;“太子妃有什么话非要写下来不可？”云安实在疑惑，边问边展开了信笺，却一看，不是韦妃所写，而是韦令义写给韦妃的家书。

&esp;&esp;青绵眼见云安已看，且脸色变化，终于回道：“太子妃想问娘子，此时此刻，心意究竟如何？”

&esp;&esp;这封家书自然就是韦令义要韦妃暗助郑梦观的那一封。

&esp;&esp;“那太子妃希望我如何？”放下信笺，云安冷冷地看着青绵。她进宫，除了是为父母，也是为了才刚重逢的郑梦观。可孰料，郑梦观竟因韦令义的手书，一下成了韦珍惠的筹码——

&esp;&esp;什么“心意如何”？这不就是在告诉她，皇后之位与郑梦观，只能二择其一。

&esp;&esp;青绵虽然知晓底细，但也不敢在云安面前造次，便只低头道：“太子妃是想问娘子的意思。”

&esp;&esp;云安冷笑，站起身，缓缓走近青绵，然后将信笺一把甩向她的脸面：“我的意思就是，她韦珍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果然是范氏的女儿，果然，是这后宫里的女人！”

&esp;&esp;青绵怔然，倒听不大懂，半晌，只跪爬着去拾起了飘落一旁的信笺：“那，奴婢先告退了。”

&esp;&esp;青绵既去，云安也没再叫住人，有些话小婢不明，但到了韦妃耳中，必是清清楚楚的。

&esp;&esp;云安实则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她不顾惜郑梦观，韦妃也会让郑梦观站出来，郑梦观也必会心甘情愿，到那时，生死予夺都在李珩一念之间。

&esp;&esp;而，李珩是天子啊，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esp;&esp;“素戴，你看到了吧。”许久，云安长长地呼了口气，仿佛将精神泄尽了，又苦笑，“我才说了，韦珍惠一定不会甘心。”

&esp;&esp;素戴早恨得咬牙切齿，懊悔自己还把人往好处想，怒道：“我们本就不稀罕这个皇后，还给她就是了！韦家当真是昧绝了良心，竟到底是没有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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