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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鲤睡眼惺忪,笑了笑,翻个身将被子胡乱抱在怀内,“天还没亮,叔父就要去替他们看诊?”
庾祺立在床前,看不大清面目,黑漆漆的轮廓给人一种压迫,“这里的饭食不好,你早些起来回家去吃。”
偏她好热闹,想着这么些人一起吃饭像在吃席,再则到南京这么些日子,还是青婶在烧饭,她吃了这么些年,不免贪新鲜。因而盘腿坐起来,握住自己的两个脚脖子,“我不,我在这里吃过早饭再回去。昨日晚饭我就是跟着杜仲在那厨房里吃的,滋味也不错嚜。”
她哪里知道,荔园的一应药食都是朝廷出资,原本吃食就十分将就,再由上到下层层盘剥下来,吃得像粥厂的施舍。
昨日她见的吃的,都是各门另户额外的添补。杜仲又比那些人家的伙计不同,他早死了爹娘,自幼跟着庾祺学艺,庾祺嘴上不说,心里也疼他,入园时就打点过了,自然他们吃得就好得多。
庾祺道:“厨房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吃一回也就罢了。”
“您和杜仲吃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吃出病来。”九鲤咕哝,“再说不是还替家里省些嚼头嚜。”
“家里缺你这口粮?犯不着你省。少找由头赖着,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赶紧回去。”
九鲤将脑袋一别,“不就是疫病嚜,怕什么,我吃过了您开的防病药。”
庾祺挨着床沿坐下,“病倒不怕,只是这地方鱼龙混杂。”
“鱼龙混杂就更无须怕了,官中的人常来常往的,还有衙役守着。”
他轻声冷笑,“正是这点才可怕。”
“什么?”九鲤听得狐疑,把脑袋朝他偏过来,亮晶晶的一对眼珠盯着他的脸琢磨,将声音放得低低的,显得鬼祟,“叔父,您不喜欢与官场打交道,是不是因为从前犯过什么案子啊?”
庾祺回看她,“你看我像犯过什么案子?”
要说杀人放火,以他的性情也不是做不出来。可是不像,这些年也没听见有人查访过他们什么。她玩笑说:“我猜到了,是不是您拐带了我?”
他嗤笑,“我拐带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拐带的,除了吃就是睡,还白搭进我许多银钱。”
他不像别家的长辈,说这样的玩笑话往往含着无奈和宠溺,他说笑说不惯,其实还年轻,所以乍听他的话只觉他态度冷傲无情,不是了解他的人听了难免伤心。
不过九鲤是晓得他的,非但不伤心,还反过来逗他,“噢!您嫌我花销大了,那好,早点送我出阁嚜您就能省下许多钱粮了。”
话刚说完,她自己先有些惴惴的,一颗心似乎在暗中悄悄乱跳着,说不清怕什么,总是不安。她窥他的脸,昏昏中看不清的他的神色,只听见那短暂的沉默,真是急人恼人。
须臾之后他仍是说笑,“送你出阁少不得要预备嫁妆,省在何处?”
九鲤抿着嘴悄无声息的笑起来。
隔会庾祺起身,“少废话,这里不好久留,也不是你玩耍的地方,早些回家去。”
两厢僵持,外头恰有人大力叩窗,说话声音显得不大客气,“庾大夫,该往西苑几间诊脉去了。啧,您不领头,单我们去瞧了也不作数啊,衙门可是只听你的诊断,我们这些人,不过就是跟着应个景。”
旋即听见他像是又对别人在说:“瞧这架子,不知道的还当是太医署的太医呢,其实不过是个乡野郎中,年纪又轻,能有多高明的医术?还不是机缘凑巧治好了赵侍郎母亲的病,撞着回运气,还真当是自己的本事了。”
庾祺没理会,倒是九鲤听了有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想庾祺在大夫里头虽然年轻,可这些年号脉诊病,从没断错过,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替他不服,垮下脸,“谁这么没高低上下,敢这么同您说话。”
“徐卿,南京城的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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