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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1页）

&esp;&esp;我停下来喘息，借机看看周围的环境。不像贝尔的卧室那样俭朴舒适，这个房间真是豪华奢侈。窗前垂着红色的天鹅绒帷幕，堆叠在蓝色的厚地毯上。墙上点缀着艺术品，上漆的红木家具打磨得光可鉴人。无论这位宿主是谁，他肯定备受哈德卡斯尔家的尊崇。

&esp;&esp;男仆回来，看到我正用餐巾抹去唇边的油脂，吃饭已让我气喘吁吁，他肯定对我厌恶至极。连我都觉得自己恶心，像头猪似的大吃大喝。即便如此，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撤走了餐盘，又把我架下床。天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次这个仪式，也不知道付他多少钱做这个工作，但对我来说一次足够了。像对待一个受伤的士兵，他半走半拖着我来到屏风后面，那里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esp;&esp;这时他开始给我脱衣服。

&esp;&esp;无疑每一天我的宿主都是这样度过的，而我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耻辱。虽然这不是我的身体，可我依然觉得羞愧万分，而这宿主走路的样子更令我惊骇，两条腿蹭着向前挪动，肥肉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臀部。

&esp;&esp;我想把男仆支走，但是毫无可能。

&esp;&esp;“勋爵大人，您不能……”他停下来，斟酌用语，“您没法一个人入浴和出浴。”

&esp;&esp;我想告诉他到一边去，让我清静会儿，可是显然他说得没错。

&esp;&esp;我紧闭双眼，点头同意。

&esp;&esp;他动作娴熟地解开我的睡衣扣子，从下面脱下来。我一次迈出一只脚来，这样才不会被衣服绊住。几秒钟后我便一丝不挂，同伴站到礼貌距离之外，以示恭敬。

&esp;&esp;我睁开双眼，看到墙上镜子里自己的全身。那简直就是一副滑稽讽刺的人体漫画，皮肤蜡黄肿胀，一堆蓬乱的阴毛下面露出了软塌塌的阴茎。

&esp;&esp;我难以忍受这种厌恶和羞辱，呜咽了一声。

&esp;&esp;男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是一丝转瞬即逝的愉悦。这是种陌生的情感，来去无踪。

&esp;&esp;他赶忙过来把我扶进浴缸。

&esp;&esp;我记得在贝尔身体里时爬进热水中的幸福感，那种快乐此刻却荡然无存。我的身躯如此庞大，意味着进入热乎乎的浴缸中享受的快乐，会因为爬出浴缸时忍受的羞辱而大打折扣。

&esp;&esp;“您需要听一下今天上午的日程吗，雷文古勋爵？”男仆问我。

&esp;&esp;我直愣愣地坐在浴缸里摇摇头，希望他可以离开房间。

&esp;&esp;“庄园已经准备了好几项活动：打猎、林中散步，他们问……”

&esp;&esp;我盯着水再次摇摇头。还要忍受多久？

&esp;&esp;“好的，那就只有会客。”

&esp;&esp;“取消会客，”我平静地说，“全部取消。”

&esp;&esp;“大人，甚至包括与哈德卡斯尔勋爵夫人的会面吗？”

&esp;&esp;我

&esp;&esp;洗澡水早已经凉了，我在浴缸里发抖，十分沮丧。也许是虚荣心作祟，可我忍受不了像袋湿漉漉的土豆一样，被男仆从水里捞出来。

&esp;&esp;这时卧室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我不用费劲决定了。

&esp;&esp;“雷文古勋爵，一切都好吗？”他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进卧室。

&esp;&esp;“非常好。”我强撑着，双手已经麻木。

&esp;&esp;他从屏风那边探出头来，往我这边看了看。没等我招呼，他就走了过来，撸起袖子把我从水里拽起来，没想到他瘦削的身体中竟有那么大的力气。

&esp;&esp;这次我没有反对。我已经没有多少尊严可以挽救。

&esp;&esp;当他帮我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他衬衫下面露出了文身。那文身一团绿色，看不清细节。注意到我的眼神，他慌忙把袖子放下。

&esp;&esp;“年轻时的荒唐，大人。”他说。

&esp;&esp;我在原地站了十分钟，静静地受着羞辱，等他用毛巾擦干我的身体，再给我穿上衣服。一条腿，另一条腿；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这衣服是丝质的，剪裁讲究，穿上却像是被一屋子老太太揉搓过。衣服的尺码也太小了，他倒是希望自己能瘦一圈。穿好衣服后，男仆又给我梳头发，在胖脸上抹好椰子油，最后递过镜子让我看看效果。镜中人已经年近花甲，头发也许是染黑的，有着浅棕色的眼睛。我想在这张面孔上找到自己的痕迹，却一无所获，可毕竟是我在暗中操纵雷文古的木偶线。我第一次开始想知道自己来布莱克希思之前的身份，不知是什么将我引入了这个圈套。

&esp;&esp;如果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解谜游戏，会很有意思，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esp;&esp;我看到镜中的雷文古竟觉得浑身发麻，在贝尔体内也是这样。心里的某一部分还记得自己真实的面孔，当被镜中的陌生人注视时，我困惑万分。

&esp;&esp;我把镜子还给男仆。

&esp;&esp;“我要去趟藏书室。”我吩咐道。

&esp;&esp;“我知道藏书室在哪儿，大人，”他说，“我去给您拿本书吗？”

&esp;&esp;“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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