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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苦悲（第1页）

&esp;&esp;载潋虽一直病着，在路上也得不到安稳的休息，却从未让阿升将车马停下，载潋只让他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

&esp;&esp;载潋宛如一只失去悲喜的木偶，在回京路上的两个月里，她不与人谈心，也不倾诉心里的委屈，有时连话也不说，静心等人唯有眼睁睁看着她的病一点一点地恶化，却什么也做不了。

&esp;&esp;自离开西安，已过两月，载潋等人终于行至北京城的远郊，京城已近在咫尺。

&esp;&esp;当日天遇大雨，马车不能再继续赶路，阿升将车马停在一处庙前，静心与阿升去拴马，阿瑟便扶着载潋站在庙门前躲雨。

&esp;&esp;载潋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雨帘，犹如一道飞溅而下的瀑布，狂风卷着的雨丝像无数道鞭子，她站在檐下，衣服都被打湿，她却像是不知道一样，连躲也不躲。

&esp;&esp;载潋望着门前的花草绿得发亮，忽低低地笑了一声。阿瑟抬头看了看载潋，憋在心里两个月的话此时才终于敢问出口，她侧着头问道，“格格，您为何这么急着往回赶呢？您的病一直都没好，怎么也不肯休息呢？”

&esp;&esp;载潋侧头看了看阿瑟，她抬起手去指了指庙门前一颗高耸挺拔的大树，阿瑟仍旧不解，载潋便轻声笑道，“阿瑟你看，树高千尺，叶落仍归根，我也是一样，走得再远，叶落还是要回到这里的。”

&esp;&esp;阿瑟心性机敏，立时明白了载潋的心思，恐怕载潋如今已无心恋世，阿瑟一把将载潋的手紧紧攥住，低声吼道，“胡说什么？！我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不许你想什么叶落归根！格格，你忘了戊戌后我说的话了？我要格格好好活着！”

&esp;&esp;载潋仍一动不动，可阿瑟却看到她眼角边的两滴眼泪，这竟是两月以来载潋来京谈和了，如今议和期间，我们还算安全。”

&esp;&esp;载潋望着载沣出神，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就要前往德国道歉，身涉危险的异国他乡。

&esp;&esp;载潋良久后才又道，“哥哥！我不怕回城去，只是…皇太后与皇上仍未降旨，明确表明要你去德国啊，难道就一点儿余地也没有了吗？”

&esp;&esp;载沣知道载潋是担心自己，可他为了在太后当权的眼下为自己和家人谋得求生之地，也唯有这样做了。

&esp;&esp;他拍了拍载潋的肩膀，笑道，“德国皇帝点名要亲王前往道歉，这样的差事，放眼朝廷，有谁能主动请缨呢？更何况连外人都知道我是皇上胞弟，就是眼下皇太后皇上仍未明确降旨，我也知道此事非我莫属。”

&esp;&esp;载潋虽然担心他，却不能替他分担什么，唯有默默陪伴他，陪他回到京城去，是她能给他最大的支持。

&esp;&esp;载潋回城路上与刘佳氏同乘马车，她一直感觉载沣心情低落，连笑意都是强打的，此时载潋终于抓住了机会，便问刘佳氏，道，“姨娘，五哥怎么了？我看他闷闷不乐，比从前更不爱说笑了。”

&esp;&esp;刘佳氏看了看载潋，又垂下眼眸去连连长叹摇头，“潋儿，你去了一趟西安，有所不知，我原先为你五哥择定的福晋，还未过门，庚子这一年遭受国难，跟随着家人，一同殉难了。”

&esp;&esp;载潋听罢，只觉五雷轰顶，头晕目眩，坐在马车里如同摇摇欲坠般。

&esp;&esp;刘佳氏扶住她，无奈叹气道，“此乃天命不可违，你五哥一向遵从我心意，我为他择定的福晋，他虽还没见过面，得此噩耗，也伤心了好久，潋儿你不要再难过了。”

&esp;&esp;载潋细想，太后一直有意将自己心腹大臣荣禄的女儿幼兰指婚给载沣，现在虽然还没有消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载潋一直颇为抵触此事，因为荣禄是太后最得力的犬牙，迎娶荣禄的女儿，无疑等同于自愿与荣禄为伍，为太后效忠。

&esp;&esp;姨娘为载沣挑选福晋，还瞒着所有人，明显也是不愿意载沣迎娶幼兰的。

&esp;&esp;载潋想到此处，又悄声问道，“姨娘，您知道吗，皇太后一直有意将荣中堂的女儿指婚给五哥。”

&esp;&esp;刘佳氏立时愁云满面，左顾右盼，她“嘘”了一声，示意载潋不要说话，才压低声音开口道，“我们哪里招惹得起那荣大人家的二丫头，那丫头厉害，在皇太后跟前儿都是能说会道的，你五哥招架不住！我只希望你五哥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才想着趁太后指婚前，赶紧为他定个踏实宽厚的福晋。”

&esp;&esp;听到刘佳氏有这样的心思，载潋感觉安慰了不少，原来抵触载沣与幼兰婚事的人不止自己一人，五哥的生母也抵触此事。

&esp;&esp;只不过，自己是不想看着五哥与荣禄为伍，为太后效忠而背弃皇上；而刘佳氏身为人母，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不幸福。

&esp;&esp;马车一路奔驰，直到入了德胜门，马车却骤然停下，载潋掀帘去看，竟见联军当中的几名日本官兵向载沣所乘的马车走去。

&esp;&esp;载潋立时感觉背后发凉，浑身紧张，可她却看到载沣面带笑容地走下马车来，从容地与几名日本官兵相互问好，可见是早已熟识了的。

&esp;&esp;载潋愈发奇怪，也跳下马车站在远处看，她只见四名衣着整齐的日本军官带着一名翻译，来到载沣面前，正恭恭敬敬地鞠躬向他道，“今日听闻醇亲王阁下回城，特意来此迎接，不知此前送给王爷的礼物，王爷还喜欢吗？”

&esp;&esp;载沣浅笑答道，“非常喜欢，已经命人妥善保存在府内了。”载潋看到其中一名日本军官得意地笑着，又从翻译官员手中接过一台精致的照相机，递到载沣手中道，“此前送给王爷的是自行车，听闻王爷喜欢，我十分欣慰，今日送给王爷的是照相机，是我国的照相机，想来王爷还没用过。”

&esp;&esp;载潋越看越觉困惑，阿瑟不知何时已跟到载潋身边来，她怒目瞪着那群日本军官，在载潋身边道，“这些联军，在城内烧杀抢掠，欺压无辜百姓，无恶不作，可见了贵族，还是极尽讨好。”

&esp;&esp;阿瑟又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道，“是啊，他们是各国军官，谁不想借机侵略，来结识我国的贵族呢，还能从中得到好处。”

&esp;&esp;载潋看到载沣解下身上一枚玉佩，那是婉贞福晋生前送给他的，他就这样送给了日本军官，又对日本军官道，“聊表心意。”日本军官双眼放光，盯着玉佩笑道，“贵国玉器珍贵，我一直有所耳闻，醇亲王随身佩戴的玉佩，想来一定价值连城。”

&esp;&esp;载潋感觉心痛，更觉得气愤，却不知当要说些什么，如今国难当头，自己的哥哥却与日本高官结交，互赠礼物，虽说二人是私交，可无论载潋怎么想，都觉得心底难安。

&esp;&esp;载潋目光灼灼地望着载沣，直到日本军官们已经离开，载潋才放开步子，跑到兄长身边去，载沣见她有话要说，便道，“随我同坐吧。”

&esp;&esp;载潋跟着载沣上了马车，却许久不说话，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载沣却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只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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