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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载湉自储秀宫回了养心殿,一路上他端坐在轿辇上一动未动,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不知所思,他的思绪也如此时的身体一般,被寒冷凝住而动弹不得。
&esp;&esp;他方回到养心殿,便一头倒在东暖阁的卧榻上,愣愣地仰望着养心殿内四四方方的屋顶怔然,却感觉两行冰凉的泪自眼眸滑落,如今连他自己都不懂,他到底是大清的皇帝,还是任凭皇太后摆布,为叶赫那拉氏谋取利益的工具。
&esp;&esp;他心痛地合起眼来,而所见所听却仍是今日皇太后暗示自己选定静芬为皇后的场景。他从前本不厌恶表姐,可他不能接受静芬从表姐到爱人的身份转变。
&esp;&esp;他呆呆地望着屋顶,不知这样的无奈又能向谁倾诉。他的思绪辗转反侧,最后却忽然想起翁同龢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国家积贫积弱已久,若皇上再不实行亲政,可真要天下有志之士寒心了!”
&esp;&esp;他猛然坐起身来,擦了擦眼角边的泪,忽觉大婚的委屈在自己即将亲政的满腔抱负之下,早已不值一提。若可以施展抱负,振兴垂暮的国家,他一人忍受再多委屈又算什么?如此想来,他才觉心头一丝温热。
&esp;&esp;那日夜里,待天色全暗了,载沣才领着载潋载洵和载涛溜回醇王府,他一只手领着载潋,另一只手护着身后的载洵和载涛,悄无声息地向自己起居的暖阁走着,却被王府管家常贤撞个迎面。
&esp;&esp;“少爷这是去哪儿了?今儿福晋找了您半天呢!”常贤提着大红灯笼,向载沣靠近了一步,他抬高了手里的灯笼,照亮了眼前一片黑暗。载沣却使劲挡住了身后满脸青紫的载洵和载涛,又拉过身边的载潋来,叫载潋一块应付管家。
&esp;&esp;载沣对常贤道,“今儿天气好,我领着他们出府玩了,回来得晚,还请先生别告诉阿玛额娘,免得惹他们担心。”
&esp;&esp;常贤笑道,“少爷说哪里话,福晋也是担心少爷格格们的安全,毕竟没个人跟着…福晋心里不放心。”常贤话至一半,忽然更抬高了手里的灯笼,绕过载沣向他身后的载洵靠近了一步。
&esp;&esp;他打高了大红灯笼,微蹙了蹙眉,疑惑道,“这是载洵少爷吗?怎么躲躲藏藏的,一句话都不说?”
&esp;&esp;载沣见状,一着急说话就不利索,他正要上前去拦,却听载潋忽然“哎呦”了一声,狠狠摔倒在了管家面前。
&esp;&esp;“格格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常贤见状,急得一把扔下手里的灯笼,忙转身去扶载潋起来,载潋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便蹙着眉对常贤道,“先生,我这腿肯定摔破了!您先扶我回屋里吧?”
&esp;&esp;常贤以为载潋当真摔破了腿,急得不知说什么是好,毕竟载潋是在他眼皮底下摔的,若真的有个好歹,将来可如何向王爷福晋交代,便忙扶着载潋回了屋里。
&esp;&esp;常贤走后,载沣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捡起地上的大红灯笼,照了照身后的载洵和载涛,见他二人脸上的青紫极为明显,心里七上八下地乱着,却也庆幸方才没被管家发现,不然必免不了一阵天翻地覆的大乱。
&esp;&esp;十日后的入宫面圣团圆过节,可是除载沣外其余三个孩子,又望一望窗外阳光如碧透之玉般澄澈,忽朗声道,“你陪朕出宫走走吧!”
&esp;&esp;载潋清晨去向阿玛额娘请了安,便一人留在房内休息,养好了精神才同瑛隐出门要去衣行。今日载潋身边只有瑛隐,她再不敢引着哥哥们出府来玩了,唯恐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就是自己和载沣再也掩不住的了。
&esp;&esp;到那衣行时,载潋一瞧衣行门口的几节石阶,便心中一团火气,想想昨日载洵和载涛就是在这里和那兄妹三人中的兄长扭打在一起。载潋方想走进店去,竟听得一人言语之声极为耳熟,四下打量间才惊觉,昨日和她起争端名为“珍哥儿”的女子竟也在店内。
&esp;&esp;载潋一时气得头疼,见那“珍哥儿”来店里又将自己喜欢的款式都买下了,便上前去高声道,“你今天就别和我抢了吧!”女子闻声回过头来,一见竟是载潋,不禁轻笑道,“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今天我还遇见你?”
&esp;&esp;“许你过来,就不许我过来?”载潋也毫不退让,一句一句同那女子顶撞,瑛隐见状已明白了大概,眼前的女子恐怕就是载潋口中那个抢走了自己心爱衣裳的姑娘。
&esp;&esp;而此时,载潋将昨日受的委屈及想替哥哥们出的气一股脑倾泻而出,一句话也不让。眼见二人又要起争端,瑛隐正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劝解,竟见一陌生的翩翩公子径直走至载潋身后,低头靠近她的耳际温柔唤道,“潋儿?”
&esp;&esp;载潋闻声不禁一怔,那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日寒冷的深夜里,他曾出现在醇亲王府外的太平湖畔,亲手交给她那瓶止痛的灵药。载潋与他分别后,曾无数次渴望能够再见到他,也无比渴望能知道与他相关的更多细节。此时见到他,载潋只觉心底里一阵安稳,仿佛有人会为自己说话了一般。
&esp;&esp;“湉哥儿!!”载潋立时不再顾及自己心爱的衣裳,她猛然回头去找,见自己这几日来一直心心念念却又不敢诉出于口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禁心头难以抑制地一热,她欣喜地展开双臂,将身后的人抱进怀中,极为欣喜道,“湉哥儿!果然是你!”
&esp;&esp;载湉抚了抚载潋额前的发,关怀她问道,“潋儿怎么了?为什么事儿这么生气啊?”载潋松开了双臂,才抬头望着他道,“湉哥儿,我想买件自己喜欢的衣裳,可都被她抢了两次了!”
&esp;&esp;载湉见载潋为一件衣裳恼怒的样子不禁轻笑,“一件衣裳而已,至于这样恼火吗?”载潋如此一听更着急起来,她无比希望眼前的人可以懂得自己的想法,她忙道,“这身衣裳可是我想穿去见我哥哥的!”
&esp;&esp;载湉并不知这其中来龙去脉,更不知载潋所说的“哥哥”是指何人。他想,或许是载沣或载洵吧?因为在载潋的脑海里,或许从来没有自己这个哥哥,也从来不认得。
&esp;&esp;可他却格外地想要护着自己这个年幼的妹妹,他走上前去两步向那背对于他的彬彬有礼女子道,“还请姑娘原谅,在下妹妹心水此件衣裳已久,既然姑娘已买过一次…不知这次,能否让给幼妹呢?”
&esp;&esp;那名为“珍哥儿”的女孩儿一听到这样的声音,竟忽然如消了气一般,不再与载潋计较。她良久没有回头,只背对载潋道,“好了,你哥哥多,我比不过你,今日你哥哥态度这么好,我就将衣裳让给你了!”
&esp;&esp;载湉忽然一愣,原来与载潋作对的女孩也并非无理之人,女孩转身走出衣行之时,载湉不禁多看向她一眼,碰巧与她四目相接,一瞬间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esp;&esp;载湉的心神被载潋引回,载潋欣喜地抱着自己喜欢的新衣,对载湉笑道,“谢谢你!湉哥儿!”载湉含笑着摇了摇头,不发一言,载潋却忽然问道,“湉哥儿,你家究竟在哪里啊?为何自上次在宫中与你见过,你就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家在何处?”
&esp;&esp;载湉不知如何面对载潋的单纯,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他思索了许久,却道,“我…没有家。”载潋不禁为之一惊,惊讶道,“为什么会没有自己的家?你难道没有自己的阿玛额娘和兄弟姊妹吗?”
&esp;&esp;载湉被载潋问得更加不知说些什么,一时望着自己的“妹妹”,却又不能相认,心里只剩下怆然,他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兄弟姊妹…我从来没有。”
&esp;&esp;载潋一时感觉到一阵难以自控的伤感袭上了心头,竟不知所为何故,每次眼前这个人说出一些话来,总让她感觉到一丝异于平常的情感萦绕。载潋努力对他笑道,“没关系的!若是湉哥儿愿意,就同潋儿一起回府吧,我的哥哥们都可好了!以后他们就像你自己的兄弟一样!”
&esp;&esp;载湉一时感怀载潋的简单,却也无比的感动,在他的心底里与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更加亲近了许多,或许是源于“同根生”的亲切,又或许是另一种特殊的情愫缠绕在了其中。
&esp;&esp;载潋忽拉起载湉的手来,踮起脚来,附在载湉耳边道,“湉哥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载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静静享受着载潋凑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载潋一字一句告诉他道,“我阿玛告诉我,我的哥哥!是当今的皇上!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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