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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谬赞,奥拉西斯倒是对安纳托利亚高原之上的雄狮哈图沙什仰慕已久。”嫣然一笑:“不知什么时候雄狮能有幸等到凯姆?特王的莅临?”手不自禁探向一旁的点心盘,即将触到,阿努微一迟疑,转而,端起边上的茶杯:“总有机会。”沉默,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清澈却又带着丝闪烁的眼,赛拉薇抬手,对身后招了招。身后一名女官立即上前,将手中一卷羊皮纸送到她的面前。她无声接过,示意女官退下,摸了摸手中的纸卷,抬头,对阿努微微一笑:“此行,我弟弟曼迩拉提托我转达他为过去那些日子里,对王及王国土上的臣民所引发的不快,而表达最深切的歉意。这是他的亲笔信,请王过目。”阿努一愣。这是路玛事先没有为他设想过的,以致它空荡的大脑里根本没有类似应对的概念。茫茫然接过她递来的信,不敢去看边上路玛此刻脸上的表情,它低下头,硬着头皮把书信展开。阿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这可怨不得它,有谁见过认字的狼……路玛的冷汗已经滴在了衣领上。他看到那头披着人皮的狼,微蹙双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卷宗,慢条斯理,一丝不苟。读得真是很认真的样子……只是,卷宗的头是朝下的,就连身后的老宰相也看出些端倪来了,瞪着双充满疑惑的老眼,欲言又止地望着它。赛拉薇肩膀朝后轻靠,举杯轻抿了一口,看着阿努,亦看着它手里的卷宗,依旧不动声色。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在这静默的一刻,彻底给凝固了。仅仅只是几秒钟的瞬间。“啪!”忽然将羊皮纸朝桌上轻轻一抛,站起身,阿努朝被自己这一举动怔了怔神的赛拉薇淡淡一笑:“歉意之类,无须看了,请公主代曼迩拉提王收回。人民想见的是没有战火的和睦,奥拉西斯想见的,亦是如此。”“王……”不等她继续开口,阿努的手已向她伸出:“卡纳克为迎接公主的到来而敞开,想来,这会儿该是都准备好了,我亲爱的赛拉薇,如果不太累的话,有没有兴趣同我一起去游览一番?”“……好。”赛拉薇起身搭住阿努手背的一霎,路玛恍惚觉得脚底有些疲软。还真的没有想到,这头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在乎的蠢狼,居然开始真能说点人话了……告别伊奴及一干流浪艺人后在孟菲斯港口上岸,时值午后。说是港口,其实不过是个不大的渔村,虽然在未来它将成为一座举世瞩目的真正的海港——亚历山大港。现在的它是简陋的,简陋而凌乱。随处可见高高低低、色泽暗沉的土屋,在沙地上参差起伏。偶然有几栋白色的建筑,萦绕在棕榈植物交织的绿荫间,宛如鹤立鸡群般瞩目。沿海人来人往,在杂乱的小贩与路经的杂耍艺人间流连着,讨价还价,喝酒逗乐,热闹不已。没有任何停留,在驿站买了匹马后,展琳和奥拉西斯一路向南沿尼罗河赶往孟菲斯。只是从港口到孟菲斯城,就和从乡野到城里一个概念,一天时间,断然是走不到的,骑马也不行,何况,旷野里还经常会有狼群和匪徒出没。所以当夜幕降临,展琳和奥拉西斯再如何急着赶路,也不得不在一处名为达那尔的小镇上停了下来。他们找到了镇上惟一的“旅舍”,以养足精神捱到天明继续赶路。沙漠气候多变,行沙漠夜路,忌贪。旅舍,其实差不多是妓院的别称。那个时候还没有兴起旅馆这种业务。由于来往客商多是孤身男子,所以妓院倒是应需而生,同时供应食物和住宿,以及部分赌局。旅舍里人很多,多是些不得志的小商人和流浪汉,也有些地痞模样的,一圈,围着油腻的木桌吆喝着赌博。什么样的赌法展琳看不懂,也看不清楚,只知道非牌,非棋,是种类似骨头制的小木棍类的东西。也有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对那些年老色衰的妓女上下其手,震得头顶被柴火熏得发黑的泥土一片片朝下掉,混合着某些不堪的声音。地上是黏腻的,在这昏暗的油灯下,展琳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猜测她踩在脚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容易挤到张空桌前坐了下来,把上面狼藉的杯盘推开,找了个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两人坐了下来。空气有点闷热,夹杂着股油烟和汗臭的味道,展琳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放到一边。抬头见到奥拉西斯,从头到脚用斗篷裹得滴水不漏,只露出帽檐下一双暗绿色的眸子,闪烁着,在整个凌乱的空间里静静游移。干净的气质,同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有些目光似乎对此已有些注意,闪闪烁烁对着这个方向,交头接耳。“要吃什么?”正四下留意着,耳旁突然一句闷闷的话音,倒让展琳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一名彪形大汉在自己桌旁站着,此刻正用着不耐烦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我……”迟疑了一下,看看四周,再望望那个不断有冷热食物从里头被端出的油腻腻的房间,她随手朝旁边桌子一盘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烙饼点了点:“这个,还有那个。”边上的烤翅膀看上去也还算新鲜。奥拉西斯看了看她,随即抬头,对那大汉说了通听不懂的话语。那大汉听完后很快离开,而奥拉西斯低下头,不再言语。“奥拉西斯,你和他说些什么?”“我在同他说‘量’。”“量?为什么?正在继续追问,桌子上“乒”地一响,把她给吓了一跳。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大盘子,装着两块目测感觉像砖头般的烙饼,被重重丢在了她的面前。烙饼上没有一丝热气,晃动间,居然还能摩擦出咔啦咔啦的声响。人家桌子上小小的两块,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两大张瓦片了……伸出手指在上面戳了戳,烙饼噗的一声滑出盆子跌落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确实……就跟瓦片也没啥两样了。抬头正撞上奥拉西斯的眼,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看着她,以及桌上这大盘东西。无趣地转过头,正想循着声音看向边上的赌局,冷不防桌子上又震天一响,伴着股大葱的浓香,半只肥厚油亮的烤野鸭被丢到了她的面前。盆子里的汁水险些溅在展琳的脸上,身子朝后仰了仰,她没好气地朝那早已速速离去的背影瞪了一眼:“我只想要两只翅膀。”“所以说得跟他们讲清楚量。”“为什么还会那么多?”“也许你不够。”“……”无语,手抓到鸭腿上,她朝奥拉西斯看了一眼,见他点点头,于是她也就不再客气,因为着实饿了。“要不要来点?”鸭子是刚出炉的,有着新鲜的脆与烫,抽着气小心撕下一片雪白的肉,连着焦黄流油的皮,递到奥拉西斯面前。他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展琳自顾着吃了起来,嚼得很大声,想借此掩盖住边上一对寻欢作乐者越发肆无忌惮的呻吟,不过并不成功。肉很香,但实在没什么味道。奥拉西斯是聪明的,他没有吃,这味道让人想吐。伴着那些声音闷闷咀嚼着的时候,展琳如是想。一层阴影覆盖了整个桌面,当展琳在呻吟声和鸭肉因此而变得古怪的味道中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坐的地方被一圈衣着破旧、脸色油腻的男子所包围。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指着自己,喋喋不休不知道在对奥拉西斯说着些什么,用一种陌生的方言。而奥拉西斯的沉默和紧绷似乎令他们中为首者颇不乐意,也是,当自己说得唾沫横飞、扬扬得意时发现听者一脸地漠不关心,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于是他用肥壮的大手在奥拉西斯相对他而言显得瘦削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斜着眼笑着,轻轻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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