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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她便干脆穿着鞋就过去了，装出一副仓惶的样子。

&esp;&esp;于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西装裤脚。深灰色的亚麻料子，微微起皱，像是奔波许久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痕迹。

&esp;&esp;宋知垂头静静盯着裤脚上的皱褶，一言不发，这是周亦婵教她的——我彻夜不归还不接电话，我爸肯定要一通盘问批评，你就低头不说话，等他先教训完。

&esp;&esp;意外的，周衍却没先训诫，而是冷静而严厉地对她说：“别低着头。”

&esp;&esp;宋知只好听话，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勇敢抬头。

&esp;&esp;然后她看见一个在初夏里也西装革领的男人，清瘦且高，剑眉凤眼，即便坐了一夜头发也依旧一丝不苟。

&esp;&esp;初来乍到又是“替身”，宋知本很是忐忑，却在撞见男人眼睛的一刻怔怔松懈。

&esp;&esp;周衍的眼睛和周亦婵太像了，内双外挑的标准丹凤，当然，也就和宋知自己的眼睛也生得一模一样。

&esp;&esp;就好像，她想象中的父亲的模样。

&esp;&esp;刹那，宋知心中涌出股很奇异的情绪，与昨天早晨刚遇见周亦婵时如出一辙，连那股“假冒顶替”的紧张感都登时被冲散。

&esp;&esp;这幅模样落在周衍眼中，却是女儿欲言又止。

&esp;&esp;女儿两个晚上夜不归宿，

&esp;&esp;“小婵，你很反常。”

&esp;&esp;周衍的质疑令宋知陡然清醒，惊觉自己多少有些代入过头了——周衍并非她的父亲，她不过是个替身。

&esp;&esp;女孩猛地低头，耳尖阵阵发热，有发梦的羞耻也有怕露馅的忐忑。

&esp;&esp;周亦婵昨晚还教她怎么应付来着？

&esp;&esp;“如果我爸较真追问，硬要你给夜不归宿的解释，你就哭，边哭边重复‘爸爸对不起’就行！”少女笃定地告诉她，“我一哭，我爸就没辙了，所以我老哭……”

&esp;&esp;但周亦婵不知道，宋知从小到大都鲜少落泪，即便离家时那样压抑绝望，她都没掉一滴眼泪。

&esp;&esp;现在她该怎么做戏哭出来？

&esp;&esp;宋知不敢再和周衍对视，指甲无意识掐住手心，有那么一瞬她很后悔答应交换。

&esp;&esp;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像方才进门时，硬着头皮闯了。

&esp;&esp;宋知酝酿着情绪，张口努力想叫出那两个字，几欲宣之于口，却都失败。

&esp;&esp;周衍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一直没催，就静静等着她的解释。

&esp;&esp;最后，宋知心一横，用力掐大腿一把，干脆仰起了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esp;&esp;“爸爸——”

&esp;&esp;未曾料想，在开口的瞬间，她心口喉间竟涌出股莫名的酸涩，横冲直撞搅乱所有镇定。

&esp;&esp;整整十八年，宋知都未曾向任何人呼以此称，她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没有父亲的事。直到此刻，酸意冲心眼泪滚落，方才知多年压抑。

&esp;&esp;宋知心绪翻涌，其实没有想哭，但眼泪却不由自主无声滚落，她甚至连“对不起”三个字都卡在喉咙无法再说出口。

&esp;&esp;她又直盯盯地凝视住周衍，只是没了最初的探寻与炙热，反而含着点百感交集。

&esp;&esp;这幅模样倒反而误打误撞，将周亦婵平常委屈又倔强的模样演了个十足。

&esp;&esp;如周亦婵所言，周衍果真偃旗息鼓。

&esp;&esp;男人重重叹一口气，从茶几上抽几张纸走到宋知身边：“算了，等你平复几天能沟通了再说。”

&esp;&esp;宋知没有去接他递来的纸巾。

&esp;&esp;周衍就将其放在沙发上，最后交代一句便转身上楼：“明天把护照给我，你朋友的也一起，我安排人办签证。”

&esp;&esp;同样是背影，宋知却觉得周衍的比宋语默更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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