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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疑惑,锦瑟却在此时浮了上来,而锦瑟被婆子们合力送上岸已晕过去,廖老太君赶到听到婆子那声大喊也顾不得哭喊的白芷便快步过去。廖老太君见锦瑟躺倒在王妈妈的怀中,人已被厚厚的棉被裹住,水洗的面容惨白如纸,越发显得嘴唇乌青,气若游丝,她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尤嬷嬷扶住廖老太君,忙问道:“表姑娘怎么样?”王嬷嬷这才喘了口气,道:“表姑娘只是昏倒了,性命当无碍,老太君切莫忧心。”廖老太君这才寻到一丝力气,忙令众人赶紧将锦瑟抬到离这里最近的碧波院安置。眼见锦瑟被抬着出了院子,廖老太君也忙随后跟上,二夫人等人早被惊动跑了过来,如今也都满是关切的紧随其后。海氏抱着被吓坏了的彦哥儿,耳听锦瑟性命无碍,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见众人皆走了她忙蹲下抚着彦哥儿的脸,道:“你和母亲说,为什么婆子们嚷嚷你落水了,表姐又为何跳下水去?”彦哥儿这会子被吓到,却是两眼泪汪汪的抓着海氏的手说不出话来,海氏焦急忙又盯向那春喜,道:“你说,表小姐为何会跳湖去救彦哥儿!”春喜被海氏凌冽的模样吓到,不敢不回,跪地磕头却道:“是小少爷叫奴婢骗表姑娘说小少爷掉进湖里去的……呜呜……大夫人饶命……小少爷说奴婢不听话就发卖了奴婢。”海氏本便有所怀疑,如今听了春喜的话脑子轰然一响,竟就有些呆愣起来。她尚未回过神,尤嬷嬷已折返回来福了福身,道:“大夫人,老太君叫您带着六少爷过去碧波院回话。”海氏闻言这才恍惚过来,有些不安地抱紧了彦哥儿舒了口气,才拉着他往碧波院走。碧波院中,锦瑟已被安置妥当,廖老太君见大夫还未来不觉焦急地往外张望。白芷随着王嬷嬷等人进屋,帮忙着给锦瑟换上干衣,绞干头发,这才出屋重新在廖老太君跟前跪下,哭泣着断断续续地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廖老太君已听的面色铁青,手指微抖,刚巧海氏抱着彦哥儿进来,廖老太君手中茶盏便执了过去,怒道:“孽障,他还有脸哭!”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海氏嫁进门便未见婆母这般气急过,登时心一跳,面色发白僵了下才忙抱着彦哥儿上前跪下,道:“母亲息怒,彦哥儿不过才四岁稚龄,万想不会有这样的弯弯心思,一定是被什么人被撺掇的啊。他不够是个孩子,瞧着母亲难过,便想给母亲出气,这也是他一片孝心,母亲瞧在他不懂事的份儿上,瞧在他没有父亲教诲的份儿上千万要原宥他啊。”彦哥儿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他自出生家中上至祖父,祖母,下到堂哥堂姐,丫鬟仆妇,皆将他当眼珠儿般珍视,别说是打骂于他,便是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是没有的。如今他见众人皆谴责地盯着他,一向疼爱他的祖母不仅满脸恼色地甩了东西,还用那样叫人害怕和不安的眼神瞧着他,又见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便更惊惶起来,小小的身子跪在海氏旁边依着海氏瑟瑟发抖地流泪。平常瞧见海氏和小孙子这般廖老太君一准便没了怒气,心疼愧疚起来,可今日发生的事使她意识到,过往的几年间实在太过纵容这对母子了。纵容的结果,使大儿媳非但没感激在心,重新获得生活的希望,反倒迟迟走不出夫君离去的阴影,性情越发偏执尖刻,越发拎不清糊涂起来;纵容之下也使得小孙子失去了纯善之心,任性妄为,是非不明。这叫廖老太君伤心之余也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如此下去了,她眼见海氏和彦哥儿可怜巴巴地跪着,却硬着心肠对海氏道:“你也知道他做错了事?受人撺掇的,那你告诉母亲,他是受谁撺掇的,又是为何会被撺掇了去戏弄关爱他的表姐?!不枉你还记得他那早去的父亲,可你瞧瞧,你将这孩子教养成了什么样子!如今便分不清是非好赖,这若再大些,稍不如意岂不是连我和他祖父都敢谋算了!”廖老太君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指是她撺掇彦哥儿设计锦瑟的,而事实上海氏心中也确实有愧,她虽还弄不清楚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也知道若非平日她对彦哥儿的言传身教,和她对锦瑟的不公态度,彦哥儿是定然不会对锦瑟做出这种事情的。她一面愧,一面更怕,她是彦哥儿的母亲,她比谁都害怕儿子真变成那种是非不明,阴沉歹毒的坏孩子,更有,廖老太君的指责,她话语中的失望和痛心也都叫海氏难以承受。她正无言以对,王嬷嬷却从内室出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瞧了海氏一眼,这才冲老太君福了福身,道:“老太君容禀,老奴觉今日之事绝非六少爷要戏弄姑娘那般简单,乃是有人撺掇了六少爷要借六少爷的手来杀害姑娘。”王嬷嬷说着便将手中水草呈上,又道:“廖太君,这是老奴方才为姑娘清理时自姑娘手心和裤管上发现的,姑娘她水性不错,没道理寻不到彦哥儿,却半响浮不出水面,只怕是在水中被这些水草给缠住了!”廖老太君闻言当即就变了面色,她也想到,府中园子里的小湖是年年秋冬季节都要清理的,若说湖心有水草还有可能,湖周边水域怎会有能缠住人的水草?!廖老太君本只当这次锦瑟落水是彦哥儿戏弄锦瑟,如今事情一下子便成了谋害,她怎能不惊吓失措?她愣了半响这才猛然盯向海氏,只因彦哥儿小小年纪不可能想到这么歹毒的害人计谋来,便是他能想到,也不可能是他指使人在湖中布置的水草。而这府中要害会害锦瑟的,只有海氏一个。廖老太君这般想,二夫人等人自也是如此想的,一时间大家皆瞪着眼睛盯向海氏。他们的目光那么明显,海氏怎会不知她们是何意?平日廖老太君是信任疼惜她的,众妯娌也都是敬重关心她的,几位姑娘更是对她恭敬孝顺,如今一下子失去这些,海氏岂能不惊慌难过?人有时候是极奇怪的,只有在行至绝地时才会反思自己,才能清醒地看待问题。海氏已然失去了丈夫,若是再因她对自己的种种放纵再被家人厌弃,若是因她的尖锐愤满连儿子也被毁掉,那她便觉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了。这时候海氏又想起锦瑟之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来,她是成年人自然是分得清好恶来的,锦瑟若然真有恶意便也不会将话说的那么明白透彻,那孩子是意在消除和她之前的隔阂才那般做的。她是早便瞧出来自己这个大舅母走不出夫婿亡故的阴影,性情越来越偏执扭曲,在拿她们姐弟出气泄恨,这才表现的不卑不亢,坦坦荡荡。因为锦瑟那孩子知道,若然她表现出愧疚迁就之态来,自己便会越发将夫婿的死往她身上推,便会越发在这条偏路上越走越远。待得自己做出什么执拗之事来,待的真照成伤害,那时候她再清醒过来也是无法回头了。锦瑟一个未曾及笄的孩子尚且能这般通透的瞧事情,面对她,而她却迟迟不能面对自己,面对夫婿的死。如今锦瑟为救彦哥儿跳下冰湖险些丧命,而彦哥儿遭人利用险些谋害了表姐!若锦瑟今日当真死在那冰湖之中,她心中是否就高兴,就觉着彦哥儿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了?海氏自问,发现答案是否定的,若当真那般,她才真无颜在廖府中生活了,彦哥儿小小年纪便杀了表姐,只怕心灵也会遭受巨大创伤,会越长越性情古怪,一辈子都要毁掉。想着这些,再见众人瞧过来的各种痛心,不信,怀疑目光,海氏当即一个机灵已然明悟了许多事情。她未语泪先流,尚未来得及出声为自己辩解,倒是内室的门帘被挑起,柳嬷嬷扶着脸色苍白的锦瑟竟走了出来。廖老太君一惊,忙道:“这孩子怎下床了,快扶回去,快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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