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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小仙笑而不答,反口问道:“大哥,昨天听说你会演奏数百首古乐曲,是真的么?”楚易微微一愣,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晏小仙嫣然道:“那就好。否则这三百万的玉箫就买得折本啦。”不再多言,凝神赏看壁上悬挂的其他乐器。过了片刻,锦衣大汉骑马急奔而回,将飞钱交给华服老者,低声说了几句。那老者脸色大转柔和,朝着晏小仙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公子是扬州晏家子弟,难怪见识如此不凡。在下张宝贤,适才怠慢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楚易心想:“原来义弟家世如此显赫。这张掌柜如此势利之人听见扬州晏家也立刻换了脸色。”晏小仙微微一笑,脆声道:“不知者不罪。既然这飞钱没有问题,张掌柜可否将玉箫卖给我呢?”张宝贤微笑道:“这枝‘雪中梅玉篴’市价二百一十万,公子所付购资远超此数,只管拿去……”晏小仙不待他说完,伸手取过那枝玉箫,突然重重砸落在地。“吧嗒!”玉箫应声断裂,碎玉飞溅。楚易大吃一惊,与张宝贤等人齐声惊呼。晏小仙俯身拾起断为三截的玉箫,笑吟吟地递给张宝贤,挑眉道:“张掌柜,你看看这里面有梅花标记么?”张宝贤骇然错愕,怔怔地接过断箫,低头细看,箫管内壁光洁润滑,哪有任何标记?晏小仙笑道:“洛阳舒家所制的‘雪中梅玉篴’真品,受其特殊玉石‘雪梅玉’数量之限,当年也不过做了四枝而已。传世至今的仅剩下两枝,一枝在南诏国,还有一枝偏偏就在我扬州府第。张掌柜这一枝又怎么会是真的呢?”楚易始知他千金一掷,竟只是为了证明此箫乃是赝品,惊讶痛惋,心道:“此箫纵然不是真品,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义弟这般随手摔碎,实在太过可惜。”张宝贤捧着断箫,脸色青红不定,又是羞惭又是尴尬,无言以对。半晌,才叹道:“晏公子见识过人,张某甘拜下风。‘仙音集’今后无颜立于长安之市。”晏小仙嫣然道:“张掌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是神仙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这店中七十余件古乐器只有这么一个赝品,已经极为难得了,你就不必自责啦。何况,张掌柜知错能改,坦荡光明,果然不枉‘童叟无欺’的称号。依我看来,‘仙音集’的名声反倒应当更加响彻才是。”张宝贤苦笑道:“晏公子善体人意,更让张某无地自容。”顿了顿,将那张飞钱恭恭敬敬地递呈奉还,道:“张某孤陋寡闻,误入混珠鱼目,惭愧之极,岂敢再以假充真,蒙人钱财?这三百万还请公子收回。”晏小仙摇手笑道:“张掌柜,买卖是两相情愿之事。我早知道此箫不是真品,是我心甘情愿地买来砸了玩耍,怎能怪你?”他转身指着墙上悬挂的碧玉笛,道:“张掌柜,这枝碧玉笛是晋代刘夫人所制的‘冷翠凝香雪’吧?在这里卖几钱?”张宝贤见他一眼又认出玉笛来历,更加敬服惊佩,不敢有任何隐瞒,恭恭敬敬道:“公子电眼如炬。这枝‘冷翠凝香雪’市价九十八万钱,公子若想要,只需九十万钱便可。”晏小仙道:“先前那枝玉箫二百一十万,加上这枝玉笛正好三百万。这样吧,张掌柜将这枝碧玉笛送了给我,这三百万钱就当买箫笛的购资啦。”他不容分说,将碧玉笛摘了下来,回眸笑道:“大哥,你的那枝‘绿玉秦妃笛’不是摔碎了么?有了这枝‘冷翠凝香雪’,就可以和我的‘弄玉碧凰箫’合奏‘凤凰台曲’啦。”楚易一怔,不明所以,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只好含糊其辞地胡乱应答一句。张宝贤在旁边听见,大吃一惊,颤声道:“晏公子说的……莫非是春秋秦穆公的‘弄玉碧凰箫’?”晏小仙将碧玉笛递给楚易,嫣然道:“是啊。张掌柜一定也听说过了?这枝箫是秦穆公女儿弄玉的心爱之物,与她夫婿萧史的‘紫凤笛’是一对天下至宝,可惜‘紫凤笛’不知流落何处,我搜罗了许多年始终也没找着。不知‘仙音集’有没有‘紫凤笛’的消息?”张宝贤瞠目结舌,灰眉不住地微微颤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楚易在一旁听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正想问个明白,却听晏小仙微笑道:“张掌柜也不知道么?罢啦,我们住在‘仙萼客栈’,如果‘仙音集’里来了什么好宝贝,烦请你通知一声。”张宝贤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喃喃自语道:“‘弄玉碧凰箫’……‘弄玉碧凰箫’……原来……原来真有此箫!”晏小仙一把牵起楚易的手,笑道:“大哥,咱们去逛逛字画铺。”踏步朝店外而去。楚易茫然不解,出了“仙音集”老远,回头望去,看见张宝贤依然石人似的呆呆站着,口唇翕动,犹自喃喃念叨着什么。阳光灿烂,蓝天澄澈。将近中午,两侧屋檐的积雪、冰柱都已开始融化,青石大街湿淋淋的全是水渍,马蹄交错,水珠飞扬。大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漫漫树桠簌簌摇晃,覆盖其上的冰雪纷纷扬扬,飞花碎玉似的扑面卷舞,冰凉彻骨。晏小仙牵着楚易的手,笑吟吟地走在长街上,说不出的轻松得意。楚易忍不住道:“贤弟,洞箫吹口那么狭窄,你是怎么看出管内腔壁没有梅花标志的?倘若一时没看清,岂不是白白冤枉了三百万钱?”晏小仙“扑哧”一笑,叹道:“傻大哥,谁说‘雪中梅玉篴’里面真有梅花标志来着?”楚易大吃一惊,吃吃道:“那……那你……”晏小仙格格一笑,柔声道:“反正‘雪中梅玉篴’早已失传,我爱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上哪儿印证去?我花三百万钱,又砸了个稀烂,就凭着这架势,他还敢不相信么?”楚易“啊”地一声,愕然半晌,心道:“是了,他必是看不惯张宝贤的势利傲慢,才故意这般捉弄他的。”苦笑道:“贤弟,他不过一介商人,你何苦花三百万与他怄气?”晏小仙抿嘴笑道:“我哪有闲情与他斗气?他不过是我的敲门砖罢了……”“敲门砖?”楚易越发糊涂,正想问明究底,身后长街上突然响起“嘚嘚”的马蹄声,皮鞭裂空,叱呵声此起彼伏。“驾!”“让开!让开!”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行金吾卫马队气势汹汹地急速冲来。街上人流汹涌,慌不迭地避让开来。一个老人闪之不及,被当头抽中一鞭,顿时鲜血横流,倒地晕厥,被周围百姓拖救开去。楚易惊怒愤慨,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晏小仙一把拉开,低声劝道:“大哥,这些金吾卫是京城太岁,王公贵侯也招惹不起。你想当官,可不能和他们结怨。”楚易早听说长安的金吾卫仗着是皇帝御卫,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心中气怒已极,恨恨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贤弟,我若中了进士,就是冒死也要和这些太岁爷斗上一斗。”晏小仙凝视着他嫣然一笑,妙目中满是温柔之意。“天师驾到,闲人避让!”锣鼓齐鸣,金吾卫仪仗队狂风似的冲卷而过。当中的四驾彩车上道旗飘飘,法幡飞卷,前后站了八名黄衣道士,清雅挺秀,飘飘如神仙。车窗帘幔紧闭,瞧不见里面人物。“天师道?”楚易脱口讶道。这些道士的装束赫然与昨夜在荒山雪岭所见的那三名短命道士相同,正是龙虎山天师道士。旁边的百姓纷纷议论道:“前日是法严寺和尚,昨天是上清派道士,今日是龙虎山天师,也不知明天会是谁?”“听说没几天这各路神仙就要在曲江池论道斗法了,到时有得热闹看了。你们猜谁能成为咱西唐的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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