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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地站起身,朝着黑夜朗声道:“从今日起,若有谁再敢寻我爱妻杜眉玺的麻烦,便是与我水家为敌!便是与我水家三百二十八家绸庄分铺两千七百零三十三名护主隐侍为敌!便是与我水家倾国的财力为敌!”他仰天大笑一声,如墨长发逆风张扬,温和的眉目却早被刻骨铭心的仇恨满满充溢,令他俊美的容颜残冷如魅,“纵然我水家早已不干预江湖之事,但倘若——我们水家再与武林至尊潋水城联手,相信阁下今后的日子应该不怎么好过吧?”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是轻巧,甚至带着那么些轻描淡画的的笑意——却无疑是种威胁。是了,他水沐清虽不再是从前那个心高气傲的弱冠少年——如今的他绝不轻易夸口与人争锋,但若立下这番狂言,便必然会让之实现!
他相信那个男人能听见。
“夫君……”眉玺的声音早已哽噎。这个男人啊,竟甘愿舍弃水家一世清誉只为保护她这个浑身污孽的人……
“回家吧,眉玺。我们回苏州。”水沐清温柔一笑,俯身帮她整理起凌乱的衣衫。微露的肌肤冰滑无骨,一如她始终冰凉的指尖……心头莫名升起一丝异样,水沐清的手指微顿。
“妾身自己来便是。”猛然察觉到他的举动有多亲密时,眉玺慌忙伸手要拦,却被他反手握住——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让我碰你?”他扬眉好笑,说着这样暧昧不明的话,神情却始终谦谦有度。
眉玺的脸色又红又白,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水沐清这才满意笑起,指下动作极是轻柔,一面温声道:“你的体温总是这样低,难怪是属蛇的,以后记得多喝些祛寒的花茶……”
他的视线无意间落在她微敞的胸口,却在望见那枚熟悉的蛇纹胎记时猛地一滞,来不及思考时,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想要去触摸,却被眉玺慌不迭地拦手捂住——
“夫君!”她又羞又急地喊了一声。
“你怎么……也有……”水沐清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胸口,瞳仁里写着莫大的震惊——她怎么——怎么会有和妃夷一样的蛇纹胎记?
那一瞬所有纷乱旖旎的画面统统跃入脑海,不曾遗忘过的是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是那个浓情迷醉的暖帐春宵……
“这是……胎记?”青灯柔漫,他恋恋地吻着她胸口的蛇纹印记,软声呢喃。
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嗯……”太过迷离的语气,不知是她细碎的嘤咛,还是真真应了他的话?
“你的身体……怎么还是这样凉?”些许不正经的笑意从唇畔滑出,声音里已然有了调情的味道。同时细致的吻沿着颈线往上,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还这样青涩啊,你当真是……生于乙子年的?”他使坏地朝她的耳畔呵气。
怀中的人儿似乎并未听清他的话,细小的一声“唔……”倒像是敷衍了。他的容颜在眼里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即便是他近在耳畔的话语,听进去的只有混沌的嗡嗡声,是否意味着……自己的生命也已经到了尽头?
她心里一怕,情不自紧地伸手抓紧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存在……是这个男人,是这个叫“雒昙”的男人啊……心里莫名有些温暖,忽然轻轻地“呀”了一声——他竟惩罚性地咬了她!
“妃夷,你今晚很心不在焉呢。”他的语气里似有淡淡的不悦。
咬在肩上的刺痛令她豁然清醒,这才忆起正事——主上是怎样教她的?是了!要诱惑他许下诺言——要他承诺会娶她啊!“雒昙……娶我吧……好不好?”她声音柔柔,藏着微妙的不安。
他终于忍不住笑起,原来她竟是在担心这个,“都已经是我的人了,除了我,还有谁敢娶你?”他欺身覆住她的唇,将她来不及说完的话都细细融噬在绵密的吻里……
细语痴喃,又是半宿贪欢。待他睁开眼睛,昨夜依偎在怀的女子已经和衣坐在床沿,手指贪恋地抚着他的眉眼,用一种似哀似怨的神情注视着他,“可要记得你许下的承诺。我杜妃夷会一直等着你水家的花轿……”
“你怎么……哭了?”他捉住她的手,惊讶地望着她泛红的眼眶。
不料她忽然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指尖狠狠掐进了他的背像在发泄自己的恨意,“雒昙,你只准爱我杜妃夷一个人!一辈子都不要爱上其她女人——”她忽又抬起眼,泪眼迷蒙的模样比起平日的清傲更多了一丝楚楚可怜,“就算——就算你今后爱上了别的女人,我杜妃夷也永远是你第一个女人,对不对?”竟是她头一次向这个男人妥协。
他哑然失笑,温柔地将她拥紧,忽略了她身上滚烫的温度,“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我明日便向你爹提亲,可好?”
而水沐清永远不会知道,便在那一夜春宵之后的尾声——
寒露清湛扑若流萤,花重红湿处,一条碎石幽径绵延至雾色深巅。烛锣声早已敲过了三更天,略微凉却的月华下,一袭绯衣正吃力地扶着栏杆轻走慢停。隐约有风声入耳,携来两盏青黄色的枯灯飘悠悠落定在她面前。
“能自己走回来,看来是顺利完成任务了?”带着些痞痞的笑声源自其中一位执灯的青衣女子,正是西晷。
眉玺的脸色倏地变白,耳根子却红得发烫。
西晷顺手披了件外袍在她单薄的身子上,还是一贯笑嘻嘻的语气:“呵呵,我这个人忒浅薄,是说不来什么好话的。只是觉得,如果命定的劫数躲不过,那么逆来顺受也是好的。”
眉玺咬紧下唇,沉默了好半晌才轻轻道了声:“谢谢。”
“我原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一直默不作声的南何终于冷淡地开口,她甚至不屑于看眉玺一眼,语气里更像是怀着莫大的嫌恶,“现在看来也是半斤八两了。哼,作茧自缚。明明是个好人家的女孩子,偏要自甘堕落,现在弄成这副惨样,以后还有谁要娶——”
“喂小鬼!”西晷扬声打断了她的话,并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脸,“你这家伙怎么比姐姐我还没口德啊?姐姐我——”她忽然不说话了,因为指尖触摸到一片湿凉。她赶紧缩回手挠挠自己的脸,不安分的眼珠子又开始四处溜达,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这两个人。
没有被南何话中的利刺扎伤,眉玺却温柔一笑,甚至眼眸里还有一丝欣慰在,“真好啊,南何,我又可以听见你的声音了。呵呵,你还是很吵啊。还有——又可以……看见你的脸了。”她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南何的脸,却被她忿忿地拍开——“啪”的一声脆响。
“脏死了,别碰我!”南何瞪红了眼眶朝她吼。
眉玺神情一滞,而后尴尬地抽回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不敢靠得太近。
南何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将话都咽回了喉咙眼,片刻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再看眉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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