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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言罢见海氏身子一抖,瞪大了眼睛,满眼震惊,她不觉心中一暖,不管如何瞧大舅母这个模样,她是从没想过用那么恶毒的手段对付她和文青的,只这个已叫锦瑟心存感动了。她目光闪了下这才又接着道:“不过大舅母真若这般做了,便得想好后路才成,这凡事都是有个万一的,万一事情不成反像姚家人那般被我揭穿的话……我反正在府中几年也是要出阁的,文青也自有一份家业在,可大哥哥和彦哥儿可还要靠着廖家呢。”海氏此刻瞧着锦瑟神情已是变了几变,她心中又岂会不知当年之事怨不得锦瑟和文青,可那死的是她的夫婿,是她的天,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夫君。她靖安海氏没有那再嫁之妇,而且便是为着她的两个嫡子,她都不可能再嫁,她如今才三十便注定了要孤独终老,便要时刻担心着两个孩子会失去长辈疼爱,将来失去长房地位。造成这一切的却又是她和夫婿疼爱有加的锦瑟姐弟,这怎能叫海氏不怨?!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又怎能辨不清锦瑟是好意还是恶意,可此刻锦瑟的话叫她心中情绪翻腾,却也更叫她面上难堪,她几次欲呵斥皆被锦瑟堵住了口,这会子听的多了倒说不出那狠戾的话来了,见锦瑟笑意盈盈地瞧着她,她便只冷声道:“小时候你便能言善辩,歪理最多,没想到几年不见,竟长的牙尖嘴利,对长辈半点恭顺也没,如此的巧言令色!”锦瑟闻言又眨巴了眨巴眼睛,这才叹了一声,道:“恭顺是要对真正疼爱自己的长辈的,这些年在姚家我无需恭顺,倒是巧言令色更能保全性命。如今刚刚回到廖府,这张脸一时间转不过来也是有的,微微可不是故意针对大舅母哦。”锦瑟说罢也不待海氏再言便福了福身,道:“微微刚刚进府,院子中还有好些琐事要忙这便回去了,大舅母慢走。”她言罢转身,后头彦哥儿却突然道:“你是坏人,我讨厌你!”锦瑟闻言回头,见彦哥儿正愤怒的盯着自己,小大人般守在海氏身边,粉雕玉琢的面容因怒而越发红扑扑的可爱,一双明亮的眼更被愤怒烧的亮晶晶。彦哥儿的眼睛长得像大舅舅,锦瑟记得小时候她随大舅舅学画画,有次她不小心将墨泼在了大舅舅极珍爱的一张古画上,大舅舅怒气腾腾的吼她,那双眼便和此刻的彦哥儿一般无二。那时候她还小,还不满五岁,从未有人对她那般凶过,她被大舅舅吓得哇哇的哭,弄的大舅舅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大舅母将她哄好的,后来她好似有一个月都不搭理大舅舅,最后是怎么原谅大舅舅的却已记不清楚了……锦瑟想着这些,再去瞧彦哥儿那双盛怒的双眼,她竟然眼眶不自觉地蕴满了泪水,倒引得彦哥儿一诧。锦瑟却忙闪了闪睫毛,这才笑着道:“你不喜欢姐姐没关系,姐姐喜欢你就可以了。”言罢她禁不住抬手想去抚下彦哥儿的头,见他躲开,便只冲他皱皱鼻子扮了个鬼脸就转身去了。锦瑟回到夕华院时,尤嬷嬷也听了小丫鬟的回话进了屋,见廖老太君正依在大引枕上半眯着眼睛转着手中佛珠双眉却紧锁着,她上前两手压上廖老太君的额角轻轻揉着,见廖老太君神情放松下来,这才笑着道:“老太君可是还在为大夫人忧心?”廖老太君闻言一叹,道:“大媳妇这两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是个恭谦宽厚的性子,怎变的越发尖刻了。今日当众便敢苛待微微和茂哥儿,这往后……”廖老太君说着便又是一叹。尤嬷嬷却是一笑,道:“老太君可是见表小姐哭的伤心,便心疼了?”廖老太君听罢疼惜地道:“这两个孩子受苦颇多,又都是本性纯良的,微微原便顾念着她大舅母不愿过早进府,是我非要接了他们进来。他们本就对大舅母有愧,如今大儿媳这般……这两个孩子一准是要委屈着自己的,这倒还不如他们在姚家别院自由自在。”廖老太君根本就没看出来方才锦瑟是故意在和海氏对着干呢,廖老太君只以为锦瑟是真被海氏弄地伤心难言了,愧疚难当了。对此尤嬷嬷并不意外,这人的心若然一偏,便好些事都看不分明了。廖老太君如今一门心思要补偿,要疼爱表小姐,又怎会疑心表小姐。她想着便又笑了,道:“老太君便没瞧出来表小姐方才是故意大哭来挤兑大夫人吗?”廖老太君闻言一诧,睁开眼睛,便见尤嬷嬷又笑着道:“方才老太君叫老奴去送表小姐,表小姐偏要自己回院,老奴自作主张叫莺儿跟了去,莺儿回话说表小姐是追大夫人去了呢,两人在院子中说了好一阵子话,莺儿是个机灵的,绕到墙后将那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尤嬷嬷将锦瑟的话学给廖老太君,廖老太君愣了下便就摇头也笑了起来,几分宠溺和感叹地道:“这个鬼丫头!”尤嬷嬷便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奴看表小姐比大夫人处事都要老辣,表小姐是一准吃不了亏的,老太君便就放心吧。”之后的数日锦瑟在廖家过的极为自在,每日和姐妹们一处作耍也相处的很融洽,二舅母和三舅母待她像儿时一般,每日到松鹤院中晨昏定省虽是免不了要见到海氏,可她倒也没若锦瑟进府时那般公然苛待锦瑟,只是态度显得冷漠罢了。转眼便到了五日后,清晨前往松鹤院请安,锦瑟禀了老太君墨存楼鉴赏吴梅子真迹的事,廖书敏听闻锦瑟要去墨存楼鉴画,便也央老太君也允她出府,非要和锦瑟一道前去墨存楼。廖书晴和廖书香因皆非擅丹青之人,料想墨存楼今日定然聚满了爱画之人,她们倒没去的兴致,便留在松鹤院中陪伴老太君。两个姑娘出门廖老太君哪里放心的下,她令二夫人带着锦瑟二人,又嘱咐了二夫人一阵,这才放了她们出府。锦瑟一行到达墨存楼时,那里果真已非常热闹,门前停满了各府马车,楼中也喧嚣鼎沸,挤了不少穿戴华贵之人。锦瑟见其中不乏各府夫人和贵女,她不觉挑眉,道:“爱画之人可真不少啊,也不知西柳先生有没有陪夫人来凑热闹……”她后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廖二夫人和廖书敏并未听清,廖书敏闻言便道:“这可是吴梅子的墨宝,便是不爱那画,买回去当个传家宝,或是送人,都是有可能的,这些人哪里皆是爱画之人!”锦瑟闻言面上赧然,她虽也爱画,可这回却也是打算拿那副吴梅子的话换人情的呢。锦瑟随着二夫人下了马车,三人刚进墨存楼便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大声道:“吴梅子的真迹将在二楼展于众人,请大家随小人前往二楼观画。”众人依序上了二楼,锦瑟却见二楼已被收拾成一个空旷的大厅,靠窗的地上摆放了一张红木大案,上头铺着黑绒布,想来便是一会子展画之处。而大厅中摆着二十来张红木桌,每桌围放有八张椅子,桌上还放着茶具和几样简单的果子和糕点,布置的倒似茶楼戏院。锦瑟几人上来的晚,前头的位置早已坐满了人,便连后头的也被抢了个七七八八,只剩零星的几个位置。今日来观画之人尽皆富贵,打眼一望锦绣绫罗,珠环宝钗,明晃晃直眩人眼。锦瑟蹙眉,廖书敏惦着脚尖也没寻到可以坐的地方,几人这一踌躇,那将才还能瞧见的两个零星位置便也坐上了人。却在此时一个穿姜黄比甲,草绿裙子做丫鬟打扮的圆脸姑娘笑着过来,冲二夫人福了福身,道:“奴婢是萧府的丫鬟紫熏,我们三姑娘那边还有两个空位,见夫人和两位小姐晚来便叫奴婢过来问问,若是夫人和两位小姐不介意的话,不若到那边去挤一挤。”锦瑟闻言顺着那丫鬟所指望去,正见最前头一排有位穿豆青色绣缠枝莲纹右衽小袄,绿绫绣梅竹纹多幅罗纱裙,系淡紫色海棠花开主腰的妙龄小姐站起身来,冲这边含笑的福了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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