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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第1页）

&esp;&esp;田娘子携带一双儿子出现在京城的原因，钱五等人不敢专断。

&esp;&esp;很狗血，如果田娘子所言属实的话，这是个惨遭抛弃而不自知，还千里寻夫以致贫病交加的故事。

&esp;&esp;大梁官员数不胜数，田娘子口中自称的丈夫，夏语澹还知道，如果人名没有重合的话。

&esp;&esp;今年温神念中了进士，夏语澹买了一份进士名单，温神念二甲十二名，田承鹏二甲十三名。而这个田承鹏有妻有子，五年前和襄阳知府之女秦氏成婚，五年中育下两子一女。突然前面冒出一个形如乞丐，不通官话，还有彝人血统的妻子，一对孩子还这么大了，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esp;&esp;如果田娘子所言属实，她就成了秦香莲人面

&esp;&esp;赵翊歆久居深宫，高高的被人围在尊位，十四年去过一回西北雄州，几次汴京旧都，但他食人间烟火，知道普通百姓的疾苦，也就明白百姓的善恶。云贵川之所以难管，就是因为太穷了，穷则生乱，动不动就用命换一时的温饱，而一个家里穷了之后，人心向恶，能恶到何种地步？赵翊歆自小受到的教育，不是用最大的善意来宽容别人，而是用最大的恶念来揣测别人，一个人为了出人头地，停妻再娶，抛妻弃子，也算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不过撞在赵翊歆这儿，他不会不管就是了。

&esp;&esp;田娘子和田姐儿被带过来，看见炕上坐着两人无法形容，菩萨一般的人物儿，拘谨的脚都不知道怎么迈。

&esp;&esp;田娘子已经被整理干净，头发梳成圆髻，一根木制发簪定着，身穿一件土黄色大棉袄，下摆及至脚面。这样打理干净了，田娘子还是一个难看的女人。云南因为地势在，很多人皮肤黝黑，肤质也不太好，虽然不是人人如此，田娘子就是如此，一张脸是棕黄色的，皮肤表面还坑坑洼洼，是饱受了日晒雨淋的面容。五官周正，很平常丢人群里不会再看一样的农家妇女，三十五岁的实际年龄加上多年的操劳，真不是一个带的出门的体面女人。

&esp;&esp;不知田承鹏是什么样子，但二十六岁的进士应该风华正茂，有一个外表看上去足够当妈的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官话不说一句，估计在生活中也只有老妈子的功能，兼具生育机器。

&esp;&esp;升官发财换老婆。田承鹏要甩了这样一个女人，理由也不用再找了。

&esp;&esp;田姐儿五官清秀，长相不随田娘子，或许遗传了父亲的相貌，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双眼睛乌亮亮的特别大，因为长年饥寒交迫，说是八岁还没有刘寡妇的女儿高，面部消瘦才显得一双眼睛大。

&esp;&esp;一双眼睛，就能知道田姐儿从生下来，就过着怎样艰苦的日子。夏语澹生出怜惜道：“在地上铺一块干净的毯子，拿一个暖炉过去，坐着说话就很好。”

&esp;&esp;人有贵贱，平民都是跪着和官说话，皇太孙在这里，这里没有田娘子坐下的位置，夏语澹也不忍心，不习惯人家跪着与自己说话，就坐在地上吧。

&esp;&esp;抱影铺了一张石青石绒毯。田娘子不敢迈上去，脚还往后退了一步，深怕踩脏毯子似的，抱影软声道：“坐着把，我家主子还有好些话要问呢……”记起了她们可能听不懂她的话，泡影看向钱五。

&esp;&esp;田娘子还需要一个翻译。

&esp;&esp;田娘子和田姐儿跪坐在毯子上，低着头不敢看坐在炕上的两位贵人。

&esp;&esp;“你问一问她，是从来没有婚书，还是婚书被田承鹏拿在手里。”赵翊歆已经用端正的态度坐着问。这样愚昧的女人，千里寻夫不知道带婚书，是嫁给了男人就没有婚书为证，还是有了婚书被休了也不知道。总之坐堂审案也要问明白孰是孰非，是如何是，非如何非，婚书先说明白。

&esp;&esp;钱五把这个意思说了，田娘子激动的叽啦呱啦的说了一通，钱五面有难色。

&esp;&esp;赵翊歆看他一眼道：“你就照她的话直接说过来。”

&esp;&esp;“是。”钱五换上了田娘子的口吻，还带上一点激动的情绪道：“我是田家的媳妇，我生的娃娃是田家的娃娃，我怎么还不是弟弟的媳妇，我十一岁就到了田家，二十四个年头了。”

&esp;&esp;钱五虽然是内侍，却长得高高大大，孔武有力，直接说过来田娘子的话，却没有违和感，因为这真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没有半点好笑。

&esp;&esp;弟弟姐姐都来了，童养的夫妻之间，幼时多以姐弟和兄妹的方式处着，都这么说了，婚书就没办法问了，田娘子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这件东西。夏语澹都为田娘子急了，道：“你说你是田承鹏的妻子，除了生下两个孩子，可有证明你是田承鹏妻子的身份，不是北胜府的人可以证明你们住在一起生了孩子，而是另外的，你在田家尽到了为妻的职责，比如侍奉高堂之类的。”

&esp;&esp;既然按照云贵之地的旧俗，就按那边的旧俗看，侍奉高堂，高堂都认准了这个儿媳妇，田承鹏还背负孝义呢。

&esp;&esp;田娘子边说，钱五边道，用田娘子的粗话：“公公婆婆都是我和弟弟送上山头的。弟弟四岁的时候，公公病死了，婆婆在弟弟七岁的时候瘫痪在床上，我洗屎擦尿的伺候了六年，把婆婆送上山头。我在家里伺候婆婆和弟弟，在家外十几亩地都是我在中，我摸黑种地，摸黑还家，大家知道的，谁不说我这个田家媳妇一声好，我是家里太穷了才十一岁就过去了田家住，我知道我娘家穷，幸亏田家给我一口饭吃，不然困在娘家我要饿死了，公公婆婆是好人，让我做弟弟的媳妇。我的命就埋在田家了，我生死田家的人，死了也做田家的鬼。”

&esp;&esp;“那么说，田家二老死后，你戴孝了？”

&esp;&esp;夏语澹听不懂田娘子的话，但是观察田娘子的神态，田娘子在田家当牛做马二十几年，说出这些年在田家过的日子，无怨无悔，甚至是满足，是有所归属的满足感。不管当牛做马的有多累，她是田家的媳妇，做多少活都是她应该的。

&esp;&esp;田娘子跪坐在地上，上半身直起，比着手说话，当然还是钱五译成官话：“我家弟弟是文曲星下凡，看过的书一遍就会背了，那读书声我虽然听不懂，听着也是很好听的。弟弟十三岁那年，婆婆去了，正好弟弟考上的秀才，婆婆去了也有体面，婆婆去了脸上还挂着小。设了灵堂，尸体在家里放了三天才扛上山头，一路吹吹打打，弟弟和我披麻戴孝的哭坟。我是田家的媳妇，我才可以披麻戴孝。弟弟按照读书人的规矩守满了二十七个月，才做了我丈夫。公公婆婆都上山头了，家里只剩下弟弟和我。”

&esp;&esp;有田娘子这段话就够了，侍奉高堂是媳妇该干的事，十三年前一个秀才吹吹打打给老娘送了葬，十三年大部分人还活着，总有人记得田娘子穿了孝衣。

&esp;&esp;其实田娘子到底是不是田承鹏的妻子，着人去北胜府访查就能知道，做了二十几年的田家妇，抹是抹不去的，只是田承鹏一步步高就，没人把守在老家的田娘子当回事罢了。

&esp;&esp;赵翊歆和夏语澹对视，心都是靠向田娘子的。赵翊歆一指钱五，让钱五告诉田娘子，田承鹏走出北胜府，走出云南，做了什么。

&esp;&esp;田承鹏考中举人后，带着家里最后几亩田卖掉的几两银子做盘缠，走到了父母的祖籍湖广襄阳府，恰好当时的襄阳知府秦彦有一个女儿守寡归家，田承鹏就娶了这个秦氏，在秦家的支持下，用心致学，五年后在今年春闱中了进士，二甲十三名，秦氏五年中陪着田承鹏读书，生下了两子一女。五月，田承鹏接到了济南府正七品推官的任命，现在合家在济南任上。

&esp;&esp;特别要说的事，田承鹏这济南府正七品推官，还是皇上亲提的。田承鹏在殿试上的表现着实强眼，云南那块地方能考中二甲进士的历届没有几个，田承鹏是云南举子严惩

&esp;&esp;赵翊歆没有避着夏语澹，就在藤萝胡同，对着王贵吩咐下去。

&esp;&esp;去北胜府带几个人上来是必须的，这些人最好是有身份的，乡长里正，不是官吏在田娘子居住的附近也有威望，来证明田娘子是田承鹏老家的糟糠之妻。然后命许能达动用锦衣卫特别监视田承鹏和田承鹏的岳父秦彦，秦彦五年前是襄阳知府，两年前调职，现在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从四品左参议。

&esp;&esp;现在快过年了，沿路冰天雪地，去云南打一个来回最快也要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让田承鹏依然在推官的位置上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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